“你不好奇我想问你什么吗?”他的声音柔软中带着磁性,在这个冷冰冰的夜里,竟来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动听。
“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想睡觉。”吕艾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窗外,窗外月明星稀,这让她烦躁的内心更不舒服。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再联系我之前了解的,对一些事情有了猜测。景卓然是不是和你妈妈的死有关系?”
原来他都知道了。
吕艾草转过来,和他对视:“是。”
“所以你才接近他?”
“是。”
“所以这次车祸是你策划的苦肉计,为了让他更加愧疚、更加注意你?”
“乐程昱,你什么意思?”吕艾草再一次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她怒极反笑,举起旁边的枕头向乐程昱扔过去,“你给我滚!”
为什么每次这个男生都会这样看待自己?为什么每次自己都会对这个男生有别样的期许?
也许是身上的伤带来的痛,也许是之前受到的惊吓,也许是前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委屈,与此刻这种悲愤难平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吕艾草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这样包裹住了她,接着,一只柔软又温暖的手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脸,帮她擦着眼泪。
“不是就好。”乐程昱把瘦削的下巴抵在吕艾草的头顶,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温柔的声音传进吕艾草的耳膜,像是镇静剂般,让她立马停止了哭泣。
明明没有一点儿对不起的样子,明明没有一丝一毫温柔的道歉,仅仅是一个拥抱,她却被安抚好了。
吕艾草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像是赌气似的不肯撒手。此时此刻她突然无比嫌弃自己,因为自己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爱闹别扭的女生。
“我今天来之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很怕你是故意在做这种事情,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吕艾草,你知道吗,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狠劲儿,真的很让人担心你突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一点儿都不想,就算你那么讨厌我。”
吕艾草微微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乐程昱。
乐程昱就这样静静地回望着她,一边轻轻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不知道,此刻看似平静的吕艾草,心中早已发生了一场海啸。
怎么会讨厌你,怎么可能讨厌你?
因为怕更加注意你,所以要离你远远的,所以赶你走,冷漠地对待你,甚至装作讨厌你。
这些关于乐程昱的情绪,像是写在日记里的秘密一样,被她埋藏在心底某个角落,她从不打算拿出来与人分享,却在这一刻翻江倒海地涌了出来。
“我不讨厌你。”吕艾草眼神真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是吗?”乐程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包袱终于放下了一样,接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真好。”
乐程昱在医院陪了吕艾草一夜,就那样静静地趴在她床边睡着,然后第二天比她更早醒来,帮她准备好早餐。
一大早就赶来的梁博在看到吕艾草吃着热乎乎的包子,一旁的乐程昱端茶递水给她的一幕后,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梁博一脸震惊地问。
“你瞎说什么啊。”吕艾草白了他一眼。
乐程昱微笑着不说话。
当然没有在一起。
怎么可能在一起?
吕艾草不可遏制地想起昨晚自己睡前对乐程昱说的话。他把她小小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听着她迷迷糊糊却异常清醒的絮叨。
“你不要把精力再放在我身上了,我会难过。”
“你会遇到更好的女生。”
“对不起,我的心裏只有复雠,再也负担不起别的东西。”
乐程昱温柔地应着,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这些事情,吕艾草当然不会跟梁博说,她谁也不想告诉。就让她自私地把这些藏在心底,在偶尔脆弱的时候拿出来反覆咀嚼吧。
她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愿意在地狱门口对她伸出手,愿意在无边的夜色里包容她的小脾气,愿意敞开心扉对她温柔以待,就好。就让她把这个散发着阳光味道的人放在心底,在她的心还没完全黑化之前。
吕艾草的伤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大夫说还需要静养几天。于是梁博便痛痛快快地带她回了家。
走之前,乐程昱终于开口对吕艾草说了话。
他说:“对不起,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因为我做不到放弃你。”
吕艾草什么也没说,只是愣愣地上了车。她把车窗打开,任凭冷风吹着她的脸。可她却怎么都清醒不了,满脑子都是他的话。
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男生。
好在回到家后,这种情绪渐渐消失了。
吕艾草就这样安心地在家静养着,梁博会每天过来给她做饭。
然而,就在她静养的第四天,下班回来的梁博带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人在调查她的底细。
正在吃东西的吕艾草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没了食欲,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也是别的兄弟告诉我的。不过没什么事,周围的人知道我和你关系好,说话的时候都有所保留,我已经交代过不能说出许愿了。”
“这样……”吕艾草若有所思,“那就随她查去。”
“你认为是沈萍吗?”
“不是她还会是谁?”吕艾草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笑,“也就只有她,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找到我的把柄把我弄死。所以,梁博,许愿的存在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沈萍坐在自家花园的摇椅上,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打着电话。
“查到的就这些?”
“你确定她妈妈一直单独抚养她长大?”
“她就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吗,男朋友也没有?”
“你这份资料明显还有缺漏,等你把更详细的资料拿出来,我会多付一份钱给你。”
“好,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她有些烦闷地把资料甩到了一边,谁知杨建业就在这时端着一壶茶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想把资料收起来,却被杨建业抢了先。
本是趁着闲暇想和妻子喝喝茶、聊聊天的,可他却听到了沈萍打电话的内容。怎么听,都像是在调查别人。杨建业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翻开资料的第一页,他就看到上面写满了关于吕艾草的信息。
“你这是在干什么?花钱调查一个小姑娘的隐私?”杨建业又惊又怒,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妻子能做出这种事。
“我,我只想知道她的底细,我怕她做出伤害我们家的事!”沈萍据理力争。
“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杨建业狠狠地把茶壶摔在桌上,不小的声响把沈萍吓得一哆嗦。
这么多年,虽然杨建业对她感情真挚,可家里大小事都是他说了算,沈萍并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她出现后什么都变了!我当然要查个明白啊!”沈萍开始装可怜,因为她知道这样做的确是自己不对,而且那份资料绝对不能让杨建业拿走。
“建业——”她心慌地想要把资料抢回来,杨建业却一把推开她的手,零星的几页纸滑落在了地上,一张夹在资料里的照片掉了出来。
杨建业想要撕碎资料的举动就这样停下,他的视线被那张照片牢牢锁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那张照片上的人,和他保存在抽屉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她有着和吕艾草相似的眉眼,这么多年,经常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若萍……
他在心中呢喃,眼角仿佛有湿润的东西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