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是不行呢?再不快点儿,许愿要感冒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什么就是没法给她穿上衣服呢?
身上的衣服越缠越紧,紧得就像有人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一样。吕艾草终于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着滚烫的眼泪一起冲了出来。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也许会吓到身旁的人,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成了两半。
连着肉,滴着血。
她放弃了挣扎,就这样衣衫不整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盖在许愿身上,扣上扣子,拉上拉链。她就这样抱着身体已经冷掉的许愿,紧紧地抱着她。她只知道,许愿怕冷,再不给予温暖,许愿就要感冒了。
而那些阻拦她的人,再次冲了上来,他们硬生生地想把她从许愿身边拽开。
身边似乎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可是她的目光无法从许愿身上离开,生怕一错眼就会错过许愿睁开眼睛调皮地告诉她这只是个恶作剧。
许愿,只要你睁开眼,姐姐一定不怪你。
许愿,只要你醒来,姐姐一定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许愿,你醒醒,再看姐姐一眼好不好?
可许愿一直没有再睁开眼看过她。
渐渐地,那些声音再次闯进了吕艾草的耳朵。
“这位家属您冷静,请您不要破坏现场!”
“艾草,艾草,你清醒点儿,艾草!”
……
吕艾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只记得许愿冰冷赤|裸的身体和紧闭的双眼。
是噩梦吧,一定是的。只要睁开眼,一切仍然像原来一样。
她闭上眼,再睁开,可眼前除了挂在架子上的吊瓶,再没有其他。
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艾草眼角干涩得已经没有了泪,五脏六腑都像浸泡在绝望和无助里一样,无法抑制地疼痛着。
耳边传来低声却绵延不断的哭泣,她用余光看去,那是乐悠在哭。乐程昱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鼻子无法抑制地发酸,吕艾草坐起身,拔下手背上的针,忍着浑身上下的痛,下了床。
乐程昱和乐悠转过头,看到面如死灰的吕艾草像个游魂一样目光麻木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怎么下床了?点滴还没打完。”乐程昱的眉头像是打结一样皱在一起。
“我想……想看看她。”吕艾草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乐程昱见到她这副样子,心痛得无法言喻。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艾草……”乐悠见到艾草,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上前狠狠地抱住吕艾草。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吕艾草和她被这种痛侵蚀得快要窒息了吧。
那么善良单纯的许愿,那个从来不戴有色眼镜看人的许愿,那个在她面前发脾气都会觉得是错误的许愿……
吕艾草拍了拍乐悠,她才慢慢停止哭泣。
“警察说了怎么回事了吗?”
乐程昱的面色十分难看:“应该是一伙人干的,警察在她的身上检测出了……不同的DNA。”
吕艾草倒抽一口冷气,指节握得发白,下唇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梁博虽然脱离了危险期,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现在也在医院。”乐程昱擦掉她嘴角的血,然后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哭吧,哭出来。你这样,我害怕。”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的声音是颤抖着。他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吕艾草知道他也在崩溃的边缘。
吕艾草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乐程昱抱着自己,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石佛。
乐程昱把她抱上了床,然后告诉乐悠自己现在要好好陪着她,希望她能好好照顾自己先回家去。
乐悠虽然内心悲痛,但也明白现在最需要照看的人是吕艾草,于是点点头,跟着司机回了家。
窄窄的小床上,乐程昱把吕艾草温柔地抱在怀里,一边不住地搓着她冰冷的手,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跟她说话。
可吕艾草靠在他的胸膛上仍旧一句话都没说。
乐程昱不知道,这一刻吕艾草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她只想着怎么找出害许愿和梁博的人。
后来,吕艾草常常回想起这一刻,乐程昱抱着她,给予她他所有的爱与温柔。她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当时的她,不知道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天微亮。乐程昱醒来,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在。
他慌张地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半张床,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她的发香,他却有种荒诞的错觉,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不知道,吕艾草在他累到睡过去之后,一个人偷偷离开了医院。她去隔壁看了一眼昏睡的梁博,发信息告诉乐悠,让她帮忙好好照顾梁博。毕竟,她现在信任的人只有乐悠和乐程昱了。
然后,她关了机,带着一瓶酒和一包烟,一个人跑去了墓园。
她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墓前,把那瓶酒打开,又点燃一支烟。她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可这一刻,她无师自通一样,大口地吞云吐雾,大口地把酒灌进喉咙。
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跟她叫嚣般疼痛。
无数根烟熄灭又点燃,酒瓶被她摔得稀巴烂,不知不觉间天亮了。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她觉得,是时候会会那些作祟的妖魔鬼怪了。
吕艾草去了一趟许愿的学校,找到她相熟的同学问了一下她的近况,又跑去召集了梁博平时的兄弟,在咖啡厅里坐了一小时。
最后,她回到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洗了个澡,然后拿出一套黑色的便装换上,戴上鸭舌帽,把梁博随身携带的弹簧刀揣在口袋里后,再次出了门。
又是一个黑暗的夜。
吕艾草在冷风中踽踽独行,按照梁博兄弟给的地址,进了一家叫木子的酒吧。
这家酒吧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酒吧,现在学生放假了,裏面大多数是一些没什么钱又上了年纪的猥琐大叔。所以,当她看见一身兔女郎装的杨星雪被猥琐大叔揩油的时候,并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杨星雪没有耍脾气,还假笑着接过那些肮脏的钱。那些钱,甚至都赶不上她原来一双鞋的价格。
看来不需要命运教导,她已无师自通。
吕艾草冷笑着,走过人流,一把抓住了杨星雪的胳膊,在她回过身的一瞬间,吕艾草把弹簧刀紧紧地抵在了她的后背。
这一刻的她,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就连声音都带着十足危险的气息:“要么跟我走,要么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