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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被带刺的花藤勒得透不过气来。
……越是反抗,那些刺就勒得越紧,她用光所有力气,已经奄奄一息了。
紫陌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疼痛已经渐渐麻木……不知不觉间,她内心深处已经萌生退意。
“紫陌!睁开眼睛!坚持住,这些都是幻觉!”
是李寅夕的声音。
……就像大海的潮汐,清澈并且涌动着无尽的力量。
李寅夕抓住花藤,任那些刺深深刺进他的皮肉中,“紫陌,只要你自己的心没有放弃,外界的一切都不能伤害到你!”
他朝她伸出手来……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上已经布满血痕,可是依然那样温暖有力,牢牢握住紫陌的手。
像是有一种力量注入体内,因为疼痛而麻木了的身体也缓缓复苏……紫陌回握住他的手。
“答应我,永远不放弃。”
李寅夕猛地将紫陌揽入怀中,为她挡住所有花藤……那些刺鈎进他肉里,血如泉涌,可他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守护着她,岿然不动。
紫陌抬眼看他……他的脸好近,此刻有些苍白,可是依然俊美,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彩……忽然之间,她心裏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不再胆怯,充满勇气。
“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这是她对李寅夕的承诺。
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光束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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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猛地睁开眼睛——
伴随着全身肌肉突如其来的轻松感,她险些从长椅上跌落下来。
“李寅夕……”
方才的梦无比清晰,不像是梦,也不像是制作精良的角色扮演游戏……它更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真实可触,历历在目。
“承认吧,叶紫陌……在你心裏,李寅夕一直是个会伤害你的,不稳定的存在。”凌雪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紫陌吓了一跳,猛然间站了起来。
“你是催眠师……方才是你催眠了我?”
紫陌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凌雪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催眠了一个路人。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却毫无办法?想必方才那一切,都是她为了接近紫陌和寅夕故意为之的。
“很多时候,催眠就像财富一样,可以放大一个人内心裏原本就有的善和恶,更不是去改变它。”凌雪倒了杯热茶,递给紫陌,“方才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潜意识……是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期待。”
“李寅夕呢?”紫陌四下看看,李寅夕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别担心,他在隔壁房间。”凌雪坐到紫陌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紫陌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满眼防备地看着凌雪。
凌雪挑了挑唇角,面对紫陌的时候,凌雪一直有种优越感,在她眼里紫陌太弱小了,因此她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大局,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这时,紫陌的表情忽然发生了细微的转变,目光沉下来,眸子亮若星辰,“方才救你的时候,我们对你没有丝毫的防备,你趁机催眠了我们,对吗?”
这一刻紫陌眼中沉着的目光,让凌雪微微惊讶了一下。
“很多时候,人们会对需要自己帮助的人放下防备之心,因此在很多实际案例中,施救者反而成了受害者。但是凌雪,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这样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你就不觉得羞愧么?”
紫陌走到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完成它了——因为我们不会再相信你。”
“等等……”此时凌雪还不想撕破脸。紫陌向来性格温和,凌雪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紫陌迅速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手脚麻利地在外面将门反锁。
凌雪被关在裏面,大力拍打房门,“叶紫陌!放我出去!”
她的声音十分愤怒。叶紫陌这只小白兔怎么忽然变成狡猾的狐狸了?
可是现在的局面对凌雪不利,威逼恐吓恐怕起不了作用。
作为一个深谙心理学的催眠师,凌雪话锋一转,语气中霎时间充满哀求。
“紫陌……我有幽闭恐惧症!”
紫陌的动作顿了顿,心头闪过短暂的犹豫。
“凌雪,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凌雪没想到紫陌会这样回答,甚至连紫陌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冷酷”。
白莲花都是长在温室里的,经历了足够多的风雨,柔软的内心自然会粗粝起来。
这是一间破旧的客栈,走廊的角落里凌乱地堆着一些打扫用具和旧物。紫陌走过去拎起一根拖把,用力踩断了它,然后用这半截木棍将门插住。
凌雪被困在房间里,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拍打着房门,“叶紫陌,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在凌雪眼中,紫陌一直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小绵羊,只要将她与李寅夕隔离开来,她就可以任人摆布。
“如果你再敢对我和李寅夕耍手段,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的!”
紫陌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扇颤动的门,头也不回地往隔壁房间奔去。
李寅夕——
她必须马上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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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夕安详地睡着。
他真是个有魔力的少年,即使是简陋破旧的木板床,一旦他躺在上面,就好像是缀满鲜花的锦绣床榻。
紫陌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轻了些。
他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白皙的脸上拓下浅浅的影子。
紫陌走到床头,缓缓蹲下身子,她伸出手想摇醒他,可是这个动作停在半空,她改变了主意——
如果方才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在凌雪催眠下关于潜意识的梦,那么此时此刻的李寅夕,会做一个怎样的梦呢?
此时李寅夕的睡容非常宁和,就像阳光照拂下的宁静海面,一点都不像在做梦的样子。
身后隐约传来咚咚的声音,是凌雪在砸门,节奏越来越快,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急败坏。
他仿佛在梦中受到了惊扰,轻轻皱了皱眉。
“没时间了……寅夕,快醒醒。”
紫陌只好伸手摇醒他。
少年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一道道纤细的光束,晨曦一般,柔和而清晰地照亮世界。
“太好了,你没事。”
他抓住她的手,松了口气的样子。
紫陌扬起唇角,朝他挤了挤眼睛,“经历了这么多,有那么多人想害我,区区一个凌雪又算得了什么!”
看她这幅临危不惧,卖萌耍宝的样子,李寅夕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还知道跟我闹,看来果真没事。”
紫陌揉了揉额头,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没心没肺的。李寅夕就像《变形金刚》里的能量块,好像只要站在他身边,她就好像充了电一样,觉得所有的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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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景缓缓倒退。
天渐渐暗了,雾气很重,两侧的香樟树仿佛童话中的魔法森林,寂静而神秘。
方才为了甩开凌雪,李寅夕带着紫陌跑出客栈,飞快跳上一辆不知道往哪里去的公交车。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其他人自然无法追踪了。
紫陌坐到车尾靠窗的位置上,李寅夕坐在她身边,两人看起来就像寻常放学的学生,可是心境却如那望不到边际的森林一般,幽深迷离。
车子渐渐驶进市区。
夕阳橘色的光芒笼罩着这座城市,窗外的风景既陌生又熟悉——学校,商铺,住宅,每个城市都差不多,紫陌忽然想起荆棘。
……那个曾经每天都玩在一起的人,不知不觉就被时间冲散,流落在世界的另一端。
……那些曾经以为平淡无奇的,甚至有些无聊的时光,原来竟是人间最珍贵的幸福。
“那个凌雪挺厉害的。”李寅夕打破沉默,“你是怎么甩开她的?”
紫陌简单把过程讲给他听,神色有些疲惫,可是同时却又十分满足,因为她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了他;因为李寅夕此时就在身边。
……突如起来的变故改变了她的生活,像大浪淘沙一般冲散了所有,却留下了李寅夕,因此也并不算太残忍。
“被催眠的时候,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紫陌近距离地看着李寅夕,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笼罩在他白皙无瑕的脸上,像是一层蒙蒙的雾。
——在寅夕的梦里,她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梦到……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李寅夕忽然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凌雪说,我这种人很难被催眠,而且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真的?”紫陌扬起唇角,心头竟然五味杂陈,“我也做过同样的梦!在遇见凌雪之前。”
李寅夕却好像心不在焉似的,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这句话到嘴边,她却没有说出来。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也许“成长”就是,在说每一句话之前,会先设想一下听到这句话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自从叶博士出了事,她总是提心吊胆,失去了往日的快乐与坦然。那么,难道说“成长”就是患得患失么?
——“以后应该怎么办”,事情因她而起,这是她应该考虑的事,而不该把这份压力放在李寅夕身上。
“我们现在要关心的恐怕不是那些事。如果凌雪是警方的人,她为什么偷偷摸摸地接近我们?”李寅夕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身上,沉甸甸的,“凌雪不可能是偶然出现在这裏的……而且现在我们逃掉了,她为什么没有通知警察,公开来抓我们呢?”
紫陌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一旦李寅夕打开了这个缺口,她即刻跟上了他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凌雪不是警方的人?”
“我也无法确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直接抓住我们,反而费尽周章地用什么催眠术?”
“也许……他们以为我知道父亲的下落,只是我嘴硬不肯说,所以想通过催眠我的方法找出答案?”
“那么当她任务失败,为什么没有警察来围堵我们?……警方大多是团队作战,她怎么会独自出现?”
紫陌怔了怔,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微微悬起来了……隐隐有一丝可怕的念头闪过,一时间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像是寻找依靠般,她伸手握住李寅夕的手臂——
他还是那么瘦,却不再单薄,散发着可以温暖人心的体温。
紫陌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如果凌雪不是警察,如果她是绑走我父亲的那伙人中的一员……”
这个念头却像寒冰一样寒气逼人,令她从头到脚冷到骨头里。
“……如果是这样,就说明‘飞绝’的人已经渗透到警察内部,妈妈随时都会有危险!妈妈表面上虽然被警方控制着,实际上却是在那伙人手里……”
李寅夕感受到紫陌的恐惧,抬起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别怕,现在他们还没有硬来,说明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你母亲还有你,应该暂时都是安全的。”
这时,公交车到站了,寅夕轻轻把紫陌的小手攥在掌心裏……
后车门哗啦一下打开,车上的人很少,这一站没有人下车。
就在车门就要关闭那一刻,李寅夕忽然拉起紫陌猛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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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私人飞机上,郑俊成的哥哥正在跟父亲通电话。
“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安全带回……”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放下听筒,转头望着郑俊成,郑重地板起脸孔。
“父亲下令,不许你再插手这件事了!”
郑俊成却仿佛没听到般,低头自顾自地摆弄着手机。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哥哥面露愠色,走过去要抢他的手机。
郑俊成站起来闪身躲过,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你不如干脆省点口水……”
郑俊成虽然是弟弟,身量却已比哥哥高出小半头……郑俊成在海拔上的绝对优势让郑哥哥面色越发凝重,一字一顿。
“在我发火前,把手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