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真是行走的荷尔蒙(1 / 2)

余生爱你如初 三川 5126 字 2022-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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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住在青年旅舍的好处是住客大都是年轻人,老板热情,也总会想些有趣的由头做活动来招揽生意。

晨光熹微,薛昭睁眼醒来,却发现隔壁床上的离促已经不见了踪影,所幸她的外套、鞋子都在。

旅馆隔音效果一般,楼下传来一阵吉他声,手法生涩,断断续续,间或有人拍手叫好。

他走下楼,发现离促披着毯子坐在大厅的懒人沙发里,头发随意扎起,捧着一杯热咖啡,正静静地看着小舞台上一个抱着吉他唱歌的学生模样的男孩。

小舞台旁边立着一块店主手写的牌子——才艺换宿。

“老薛!”离促注意到他,小声地喊了一句,冲他招了招手,脸上丝毫没有昨日的情绪。

他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兴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准备装作没听见转身回去,却被不知何时已经蹿到身边的她挡住了去路。

“老薛,试一试?”

不是商量,是要求。

“我不会。”

“嘴巴会骗人,眼睛可不会,”离促拉着薛昭往台上走,边走边小声说,“我看到你刚才看他表演时一脸嫌弃的表情了。”

“我那是……”

半拉半哄地把薛昭带上台,离促扭头便开始鼓掌。台下零散的几个女观众一看到痞帅痞帅的薛昭便精神倍增,也跟着奋力地鼓起了掌。

薛昭盯着离促,手指冲她点了点,一副秋后算账的表情。

离促露齿一笑,冲他眨了眨眼。

骑虎难下,他只好问刚才那个男生借了把吉他,低头开始调音。果然有问题,男孩演奏时他就觉得音调过高,他转了转弦钮,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

“真帅。”

“嗯,真带感。”

离促就近的两个人在低声议论。

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

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

行囊里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

门外金沙般的阳光它洒了一地

再不见风的少年

…………

尽管不情愿,但薛昭唱歌的时候却很专注,手上熟练地拨着琴弦,垂头去看弦,偶尔跟着曲调的变换抬头,感性也性感。他没有看任何人,但台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他。他的声音并不精致,颇有几分风沙味,但正是如此,唱起民谣来才更有独特味道。

吉他奏完最后一个音节,台下掌声一片。听这动静,门外纪念品摊的老板也不由得朝旅馆里看了看,旅馆老板坐在柜台前,颇为得意。

“深藏不露嘛!”离促拿着一日免宿券跟着薛昭上了楼,“不过,为什么唱《兰州兰州》?不是凑巧吧?”

他回过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愿闻其详。”

“因为——”他冲离促勾了勾手指。

离促兴致勃勃地靠过去。

“我只会这一首。”

“老薛,你挺可爱。”离促“扑哧”笑了,忍不住踮脚将手指轻轻地插进了他头发里,软软的,一点儿也不油腻,“我给你修一下头发吧?”

薛昭摸了摸头发,一段时间没打理,已经长过耳朵了:“不用了,一会儿出去找家店剪一下就行了。”

“你不相信我?”

“嗯。”他倒诚恳。

离促昂起头,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工具剪:“剪坏了,我剃光头。”她本来只想着为了免宿一日的事情向他表示感激,手艺遭到质疑,剪头发便成了捍卫自尊的战役。

薛昭倒不想看离促剃光头,只是看了看她这架势,怕要是不给她剪,她能趁自己睡着把头都给割了。他点头:“也行吧。”

他搬了把凳子坐了下来,破罐子破摔。

离促雷厉风行,干起像剪头发这种精细活儿来倒意外的温柔细致。三两剪子下去,薛昭的心便揣回了肚子里。

“学过?”他问。

“没有,自己看会的。大学的时候在一家造型中心兼职过橱窗海报后期,去看展示效果的时候常常会顺带看一会儿技师们操刀再走。”

“设计专业?”

“不是,ps也是之前在一家培训机构兼职助教时旁听学会的。”

“你倒划算。”

“不花钱的手艺,不学就是亏。”她拍了拍掉落在他肩头的碎发,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我,绝不吃亏。”

薛昭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这话听得让人有点心酸。得是经历了怎么样的人生,才磨砺成了这样的性子。自己是男人,一切总还好过一些。

“今天,你会很开心的。”他看了看镜子,冲她说。

“胡子也刮一刮吧。”她建议道。

他点头,顺手去洗手间将自己浅浅的胡楂也剃了剃。

“你……”离促将地上的碎发收拾干净,抬头撞上了清清爽爽出来的薛昭。

板寸的短发更凸显了他男性的阳刚轮廓,粗糙的胡须剔去,高鼻深目的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简单的t恤罩在他身上,能隐隐看出结实的胸肌与手臂肌肉,充满力量,他原来是这样一个年轻又有活力的男人。

“我怎么了?”薛昭拿起背包打开了房门。

方才坐在台下议论的两个女人从他们门口经过,看到薛昭,明显放慢了脚步。

“真是行走的荷尔蒙。”离促的总结准确、形象。

薛昭听惯了她不正经的表达,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显示,示意她再不出发就得饿着肚子玩了。

“咕——”一早上,她只喝了杯热咖啡,这时候肚子里确实已经空空如也。

她有些尴尬,他却咧嘴笑了。

(二)

樊记门口挂着两团绸子扎成的红花,艳得像是洞房门口。

薛昭在里头排队买肉夹馍,离促满肚子咖啡,站在外头盯着不远处鼓楼南面上“文武盛地”的牌匾看。

一个外国男子从离促身旁路过,金发碧眼,俊朗挺拔。

离促不由得扫了一眼,那人意识到离促正看着自己,礼貌地挥了挥手冲她“hello”。

薛昭从店里出来,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和视线追着而去的离促。

“还看呀?人都走了。”他将一个肉夹馍放到她手上。

“我不饿。”

“不饿就拿着看,饿了再吃,反正你也挺擅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说话没过脑子,只是想着吐槽她一下。

她咬了一口肉夹馍,腊汁的香味充盈口腔,平白地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怼回去。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都不叫她讨厌,这种人,稀有。

直到两人登钟楼要买票时,离促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踪影。

“啊!刚才那个外国人是小偷!”钱包的丢失让那个挥手的动作变成了一种得逞的炫耀。

她怒气冲冲地准备折回原地,被薛昭从身后一把拎住领口拉了回来:“算了吧,人早走了。”

离促想了想,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好,两张全票。”离促想掏出手机购票,薛昭已将钱递进了窗口。

“我请你。”他拉着她的胳膊登上钟楼。

“哼!”她又咬了一口肉夹馍,泄愤。

时近正午,听完钟楼上仿景云钟的二十四响,浮雕赏遍,离促钱包失窃的坏心情也好了不少。

“老薛,一会儿我们……”

一扭头,她发现薛昭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不知怎的,她居然下意识地认为那头的人是dorris,这是他的事情,自己不便过问。

“嗯?”见她话说到一半没了动静,他抬头抛出了一个疑问。

“逛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钟楼不大,她说的是实话。

按前一天的安排,下一站就该去高家大院吃碗泡馍听场正宗的秦腔皮影戏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脸上的神色比起刚才更为焦急。

“有事?”她问。

“没事。”他答。

“肯定有事。”她心里想着,但没有说。

从钟楼去往高家大院的路程中会经过鼓楼北面,离促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发现上面的牌匾是“声闻天下”,这个“下”字不好,像自己今天的运势。

到站下车,离促发现薛昭又在盯着手机看。

“到了。”她戳了戳他的肩膀,他这才将手机收了起来,这种游玩没什么意思,倒像是自己在拘着他一样。

下车后她快步向前走去,薛昭以为她还在为钱包的事情不开心,没好意思问她。

“如果有事,你就先走吧。”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没……”

“你又不欠我什么。”她莫名有些生气。

她也意识到了这种异样,跟他在一处时,快乐、生气,都来得莫名其妙。

“好,那一会儿我再来找你。”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离促盯着薛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昂着头走进了高家大院。

耳边是密密的锣鼓点和抑扬顿挫的秦腔,幕布后美猴王翻了三个空心跟头,老艺人的手在抖动,游客的眼神在流转。离促一早便知道自己听不懂,只是想着来感受一下,尝个新鲜。

旅游不就是这样嘛,越新鲜,越具特色。

离促坐在长凳上没动,皮影戏看了一场接一场,换班下台的老师傅倒了两杯茶,特意坐到了离促身边,看她看表演时专注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以为遇到了伯乐。

“无名茶,我自己晒的。”他递给她一杯。

离促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句谢谢。

“丫头,最喜欢哪一出?”

“第一出。”她注意到他手指上的老茧,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尊重手艺人,不愿驳老人的面子。

之所以说第一出,是因为她只在这一出时看了几眼。

“那该是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

她点了点头,还在想薛昭的事情。

“那出热闹,年轻人和孩子都喜欢,不过我也喜欢,误会生戏,有味,有看头。”他细细嘬了一口茶,看离促标准的南方长相,便又接着问,“一个人来的?”

“嗯。”离促想了想,点了点头。

“钟楼去了没有?”

她又点头。

“这样,皮影戏你算是看过了,既然来了西安,我告诉你,现在五点,一会儿你去鼓楼,六点整有二十四声闻天鼓报暮,晨钟暮鼓,有味,有味。”老师傅见离促方才这样欣赏他的表演,于是也很热情地为她规划起游玩路线来。老西安人多数不会推荐别人去大唐芙蓉园这种仿古景点,他们更懂这座城市,更为它原有的东西骄傲。

“嗯,我在这儿再看会儿。”她点了点头,算是答谢。

下一场的锣鼓点又响了起来,老师傅重新回到了舞台上,摸出了第一出的家伙什,又耍起了美猴王。

离促看了看院落的门口。

“一会儿来找我?这都多少个一会儿了?”她自言自语。

认真地看完了这一出《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离促跨出了大门,没死心,又回了旅馆一趟,跟老板寒暄了几句,才知道薛昭确实还没有回来。

她看看时间,一个人朝鼓楼走去。

鼓楼三重檐,登顶可以将这一带逐渐亮起的灯火尽收眼底。天光昏黄,鼓楼上响起了低沉响亮的鼓声。

一声,两声,三声……

“离促,可算找到你了。”薛昭从她身后跑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大口喘着气。

“找我干吗?”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印证了她脑海中的想法。

“你那么凶,我怕你犯事。”他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跟她开玩笑。

“我凶不凶关你……”

“这个,给你。”离促话还没说完,薛昭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包,正是离促丢的那个,“别生气了。”

“哪儿来的?”她有些吃惊。

“联系了几个在当地的朋友,在酒吧街里找到了。那小子太好认了,金发碧眼红衣黑裤。”他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却是朋友知会朋友,闹腾了半天,大半个西安城的娱乐场所都知道了他找钱包的事,“晚了点,里面的钱已经被花完了。不过卡和证件都在,你看看,还有没有少别的东西。”

她将钱包握在手里,上面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薛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了指关节上鲜红的液体。

“你的手?”离促有些紧张。

薛昭反手看了看,笑了:“没事,这个……不是我的血。”

“老薛。”

“嗯?”

离促一下蹿进他怀里,鼓楼上闻天鼓正好击响了第二十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