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把女朋友带回家吃饭吧(2 / 2)

余生爱你如初 三川 3920 字 2022-12-30

她扭了扭身子,费了好大劲儿才转过来。

“老薛?”她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他真的睡着了。

她将头靠在他胸口,想起了昨晚在车里摸到的那个小方盒以及薛昭和司机师傅的对话。

“老公?”她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词汇,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嗯,怎么了?”他睡得半梦半醒,听到她出声,很自然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贴在她耳边问。

她反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睛闭着,确实是正睡着。

“就会占我便宜。”她笑了,连耳朵也是红彤彤的。

再醒来的时候薛昭正睁着眼睛看离促,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直带着微笑。

“几点了?”她问,脸依旧贴在他胸口。

“正午了,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屋子里依然黑漆漆的,只在床头开了一盏黄色的灯。

她抬头看他,想起了先前的事。

“算了,还是早点过去好了。”

她起身,发现床边已经放了两个购物袋。

“什么时候买的?”她拣了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套在身上,又从袋子里找了一条加绒的窄腿裤,款式不够新潮,但很贴身。

“你睡着的时候。过来,我把头发给你扎上。”他冲她招招手,她也很听话地蹲在了床头。

“我自己可以扎。”

“嗯,我知道,我是在还债。”

“还什么债?”

“占便宜的债。”他笑了笑,将她的长发悉数绾起。

从市区去博物馆的车倒还算方便,吃过饭不过一个多小时,两人便站在了那座蓝灰色的建筑前。

门庭冷落,连一个参观者都没有。

无须门票,没有身份核验,两人径直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现在不是参观时间。”身后有人说。

回头,是一个穿着工装裤戴眼镜的男人,头发花白,但很精明,胸口别着一块名牌,写着盐湖博物馆,他正低着头,清理门口盐花上的灰尘。

“可门口写着开放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离促说。

“那也不能参观。”老先生连头也不抬,侧着身子跟两人说话。

“那下午……”

“今天都不行。”

“博物馆算是公共文化事业单位,不能参加总有理由吧。”离促有些生气,但问询的话听起来有逼问的语气。

“没理由,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被离促一问,老先生反而恼了,转身扶了扶眼镜,生气地朝两人看去。

“老先生,我们……”

“你来了?”老先生循声瞥了薛昭一眼,手上掸灰的细刷因他一时失神掉落在地。

离促朝薛昭眨了眨眼,看来司机指的地方没错。

“您认识我?”

老先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上。

“你跟我来。”他一把拽过薛昭的手臂就往馆里走,没走两步却又停下来扭头确认,“薛昭?”

“是,您认识我?”

老先生点点头又拉薛昭走,薛昭却没动,他严肃的脸上这才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岂止认识,你的名字都是我起的。”

“离促,过来呀。”

他不叫她,她就自顾自地站在门口看那些珊瑚似的盐花。

“现在不是参观时间。”她说话时分明看着薛昭身后的人。

老先生眼神急切,显然对薛昭等候已久。

“妻子?”他问薛昭,可不等薛昭回答,又很快说,“跟你妈当年一样厉害。”

“嗯,是厉害。”薛昭去拉离促的手,眉眼里都是笑。

“若是不过来,他的事情,你可没别处能知道。”老先生背过手,胸有成竹地朝馆长办公室走去。

离促想了想,昂着头将平底鞋踏出了高跟鞋的风韵。

(三)

“这个,给你。”老先生从办公桌上了锁的抽屉里抱出一个铁皮匣子,匣子上刻印着精致的花纹,只是边角处生着红锈,看上去年岁很久了。

薛昭打开,是一些老照片和一个文件袋。

“你母亲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可惜了……”老先生便是这所博物馆的馆长,说这话时端着一个搪瓷杯抿水。

薛昭拿起照片,恰如所料,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他们都曾经去过。

父亲年轻的时候跟薛昭长得很像,这大概就是老馆长一眼就认出他的理由。只是照片上那个年轻的女人,根本不如他想象中一般长发飘飘,而是秃着一颗头,人也有些干瘦,但她笑得很甜、很幸福。若不是她小腹微微鼓起,他甚至不会认为她是自己的母亲。

“她?”

“是癌症,发现后开始化疗已经晚了,却在检查中意外得知怀了孕,她性子犟,执意断药将你生下来。”

薛昭拿着照片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很大的伤感,只是眼泪莫名其妙地顺着脸颊落在了那张照片上。他急忙去擦,没有塑封的图像却因此又模糊了不少。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盯着照片,不知道究竟是在问身旁的人抑或是照片里的人。

“这是最好的安排,她将你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人。你不识得她,就不痛苦。何况人生的第一程,她已经陪你走过了。”老馆长拍了拍薛昭的肩膀,他人虽在格尔木,但怀瑾死后几年发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许多年前他带着整个研究生项目组从临海的学校经西安、兰州、塔尔寺、青海湖,一路到格尔木。几个年轻的学生来到驻地之后纷纷围着自己叫嚷食宿研究条件太差,只有怀瑾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万丈盐湖边,指着初升起来的太阳跟他说:“老师,我以后会带我最爱的人来这儿。”

“这个……”薛昭又拿起那个文件袋。

“从二十二年前起,你父亲每年都会给我寄一份,交代我收到新的就把旧的丢掉。如果不再有更替,就会有人来取走最后一份。”受人之托,如今算是完成了。

二十二年前,是江怀瑜生下薛洋的那一年。从那年起,她不再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薛昭,所有教导、所有打算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这些事,他从前以为父亲不知道。

薛昭慢慢撕开那个文件袋,看了一遍,递给了离促。

“这个……”

“这是家事。”

离促接过文件袋,是份十分详尽的遗嘱,手写稿,最末还有律师公证盖章和顾崇远的签名。

“有传真机吗?”薛昭平静地问。

老馆长点了点头,指了指隔壁屋子。

离促将遗嘱还给薛昭,薛昭朝传真机走了过去。

“结婚了?”老馆长摘下眼镜看着离促。

“还没有。”

“他会是个好男人的。”

“我知道。”她点点头,不再生他的气了,“您先前说他的名字是您取的?”

老馆长颔首:“项目组解散一年后,他母亲告诉我她跟在西安认识的男人结了婚,准备带丈夫孩子来雪城,已经到了塔尔寺。我很高兴,亲自开车去接他们,没想到……早产,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给孩子想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她丈夫伤心过度,我就帮着定了这个字。这个字,最像她。”

“昭。”

老馆长点了点头,推开了窗子,离促往外头一望,便懂了。

昭,即光明。

“去走走?”薛昭望着不远处的盐湖突然提议。

“好。”离促点头。

两人手牵手走在盐桥之上,有风,有云,白色的盐田铺在黄清色的盐水之下,像是镜子,分不清盐田与长空。

“那么多白晶晶的盐,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薛昭发出了跟十岁的离促初见图片上的雪城时一样的疑问。

离促停下脚步望着他,长久地没有说话。

“老薛,我……”

“嘀……”薛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没接,等着听离促说接下来的话。

“你先接电话,我们时日还长。”

他点点头,这才将手机掏了出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怀瑜怒不可遏,看来她已经发现了书房里那份自动接收的传真。

“我是我父亲的儿子,这是他的遗嘱,他的笔迹,你认识的。”薛昭只是淡淡地说。

一切遗产由长子薛昭继承,离促明白电话那头的女人为什么这么激动。

机关算尽,人财两空。

“他不可以这么对我,你也不可以这样,姐姐走后我一手将你带大,就因为怕你受别人欺负我才主动要求嫁给他的。我也是你母亲,薛洋依然是你亲弟弟,你们不可以,不可以……”

“公司股份给薛洋,我没准备后悔。”

他知道她曾经对自己的疼爱都是真的,只是血浓于水,有了百分之百的薛洋,百分之五十的自己才会显得陌生。

她也算可怜,至少这二十二年,枕边人都在防范她。

“真……真的?”

“嗯。”

他点点头,准备挂断电话。

“薛昭。”电话那头的人又喊,他只得又将手机放在耳边。

“洋洋做的那些事……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哦,已经无所谓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你把文件准备好,我回来之后通知你们。”

电话那头的女人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我……我听说……听说你交了女朋友,回来的时候……带回家吃饭吗?”

手机停留在耳畔足足三分钟,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薛昭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一直没有挂。

“我爱吃辣,但想试一下正宗的葡萄鱼。”离促凑在他耳边说。

她的家庭带给她的都是苦难,但这一刻,她却愿意去为他争取一点回甘。

他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回答:“她爱吃辣,但想试一下正宗的葡萄鱼。”

“哎,好。”

挂断了电话,薛昭一把将离促揽进怀里。

有了她,他才觉得过去让自己痛苦的一切其实也不怎么重要。往后,不必做亲人也不必做仇人,客气地处着,最诛心。

“老薛,我想吃颗糖。”被他抱了许久,她才说出了这句话。

薛昭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戒指盒,单膝下跪。

“不吃糖了,这一次,我有更好的。”(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