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在烟花的映衬下,那两个人有多美。我看见了,心裏却不是羡慕,而是嫉妒,因为那其中有一个人是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人亲了别人,如果我还能说羡慕,那我自己都觉得假。”
青釉一脸可笑地说。
因为照顾母亲,浅歌最近上班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因为宣璐的关系,浅歌的直属上司没有因此教训浅歌,反而很关心地问浅歌需不需要请假休息。
周嫣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嘟嘴:“有关系就是不一样啊。”
上司听到抱怨声,扭头训斥周嫣嫣:“周嫣嫣,就你最闲!”
周嫣嫣白了上司一眼,继续去干自己的事。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宣璐给浅歌发来微信:
<small>浅歌!去泡温泉吗?我请你!</small>
浅歌正想拒绝,却看见宣璐又说:
<small>阿兰说你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small>
浅歌愣了一下,精神状态不好都影响到工作了,自己还算个职场新人,这么任性可不好。
浅歌想了想,回应宣璐:
<small>泡温泉可以,但是要AA制。</small>
宣璐说:
<small>好的!</small>
放松一下也好,浅歌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下班后,宣璐开车带浅歌去泡温泉,宣璐说:“我知道如果我带男朋友出来你会很不自在,所以今天我很识趣,甩了男朋友陪美人!”
浅歌笑笑:“委屈你家俞先生了。”
宣璐痛快地笑起来:“哈哈哈!为了你,不算什么!”
两人一路说笑着来到温泉山庄,这裏也是宣家的产业之一。今天因为大小姐要带朋友过来,所以山庄没有接待其他客人。
偌大的温泉池里,浅歌享受着热气氤氲在脸上的舒适感,满足地说:“真舒服啊。”
宣璐坏笑着靠近浅歌,伸手在浅歌身上乱摸:“还有更舒服的你要不要试试啊!”
“别,哈哈哈!我怕痒!”浅歌笑着躲闪,直至避开宣璐一尺之远才罢休。
宣璐笑盈盈地看着浅歌,心裏没来由地一阵温暖。宣璐从小锦衣玉食,没有什么朋友,能遇见浅歌,真是她的幸运啊。
“浅歌,我喜欢你。”宣璐笑嘻嘻地说。
浅歌默默地将头发往后一抹,说:“幸好你有男朋友,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女人。”
“讨厌啦!”宣璐朝浅歌游过去,浅歌立马跳出温泉,说,“不跟你闹了,我先去喝点茶。”
宣璐看着浅歌爬上岸,然后取下毛巾,准备穿衣服。
可就在取毛巾的那一刹那,一个刺目的东西像锐利的银针一样刺得宣璐眼睛发疼。
她像是着魔一样走到岸边,伸手擦了擦浅歌后腰上那一块熟悉的红色:“浅歌,你这是什么?”
浅歌回头,笑着穿好T恤:“这是胎记,擦不掉的。”
胎……记?
胎记!
宣璐猛然抬头盯着浅歌,瞳孔里忽然满是惊恐。
看到宣璐失态的样子,浅歌愣神问:“怎么了?璐璐。”
宣璐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慌张,忙从温泉里爬起来,抓住浅歌的双肩,问:“胎记?什么时候有的?”
浅歌的肩膀被抓得有点疼,说:“胎记当然是从小就有的啊。”
“浅歌,浅歌你告诉我,你爸妈是你的亲生爸妈吗?”宣璐急了,急得两眼冒泪花。
浅歌摇摇头:“我……我父母是我养父母。”
“轰——”仿若世界瞬间崩塌!宣璐双腿一软,无力地跪了下去。
浅歌惊呼一声,连忙蹲下去扶着宣璐,担心地喊,“璐璐,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宣璐如触电般地弹跳起来,避开浅歌,警惕地说:“你别碰我!”
浅歌一怔:“璐璐……”
宣璐指着温泉的出口,失常地喊道:“你走!马上走!快点!”
“璐璐……”
“别碰我!赶紧走!”宣璐咆哮着,瞳孔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
浅歌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她看见宣璐这个样子,却又不敢碰她,只好抓起自己的东西,慌慌张张地往温泉外面跑去。
离开温泉山庄前,浅歌给安久打了一个电话,说宣璐情绪不太对,让安久过来接她。
安久赶到山庄时,宣璐正失神地坐在换衣间。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着玫瑰的紫色内衣,外套乱七八糟地堆在全身镜前,镜子里映着她婀娜的背影,在她的后腰上,有着和浅歌一模一样的胎记——那像月牙的红色胎记!
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在身体同一个位置有相同的胎记?她们两个人之见,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璐璐,你怎么了?”安久走到宣露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宣璐长长的眼睫一合,落下一滴泪来。她伸手抱住安久的腰,低声啜泣:“安久,我好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安久对宣璐无尽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问。
宣璐呜呜咽咽地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是就是害怕,害怕我努力了这么久得来的东西,有一天会悉数失去,那我该怎么办啊?”
“傻瓜,瞎想什么呢?是你的东西,怎么会悉数失去呢?”
听到这裏,宣璐忍住抽泣,缓缓抬头盯着安久。
泪水滑满了她的脸颊,她哽咽一声,问:“安久,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安久帮宣璐擦去泪水,说:“当然了,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了。”
宣璐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这才微微一笑。宣璐笑起来的时候,连脸上的泪花都显得十分动人。
看着宣璐的笑,安久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所认识的宣璐,娇蛮又天真,能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大非常的努力,哪怕用不被别人理解的手段,这一点,她可是和自己非常像的。
但是,宣璐还很傻,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看不出他是在利用她。
宣璐不理浅歌了。
虽然宣璐和浅歌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工作对接,但毕竟在同一家公司,总会低头不见抬头见。
宣璐碰到浅歌,总是当成什么也没看见,浅歌跟她打招呼,她也从不回应。
浅歌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切就好像变回了她们互不相识的时候。
虽然和宣璐相处时,她浑身上下总透露着一种自己不能靠得太近的气息,但是在浅歌心裏,早就把宣璐当成朋友对待了。
自己的朋友忽然间不理自己了,浅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过。
中午,浅歌正要去吃午餐,手机忽然收到了安久的微信信息:
<small>有空吗?我在楼下餐厅等你。</small>
楼下餐厅?浅歌紧张地回应:
<small>有什么事吗?</small>
安久平静地说:
<small>别担心,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宣璐的事情。</small>
浅歌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下楼去见安久。
楼下餐厅每天中午都是上班族的天地,座无虚席。
安久和浅歌的位置在最角落,两个人对坐着,桌上只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她老是躲着我。”浅歌说。
安久问:“那你们在泡温泉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呢?”
浅歌想了想,说:“她……问起过我的父母……”
“问你父母做什么?”
“我不知道。”浅歌摇了摇头。
安久皱起眉头,又问:“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被你忽略了?”
浅歌的眼神为之一动,低低地垂下头,语气波澜不惊:“我真的不太清楚,一开始我们都还挺开心,后来她看到我身上的胎记,又问起我的父母,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胎记?什么胎记?”
浅歌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就是胎记,我出身时带的胎记。”
安久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突然变了脸色,说:“是啊,我都忘了,浅歌身上是有胎记的。对,宣璐也有,就在她的后腰上,是红色的月牙,我看到这个胎记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原来是跟你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安久小时候曾无意发现浅歌身上的胎记,后来,也在宣璐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见安久如此说,浅歌慢慢抬起眼皮,问:“一模一样的胎记?”
“嗯,宣璐身上有红色的月牙胎记,浅歌,这个胎记,你一定不会陌生吧?”安久盯着浅歌的眼睛。
浅歌愣了愣,一模一样的胎记……
对于浅歌而言,胎记是证明她真实身份的唯一证据,如果这世上有和她一模一样胎记的人……难道、难道宣璐跟她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我知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安久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提醒浅歌,“浅歌,宣璐会这么回避你,其中总是有缘由的。”
“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由。”浅歌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杯在她手中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浅歌。”安久抓住浅歌的手,温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导到浅歌的血肉里,才让浅歌的心情慢慢地平稳下来。
安久说:“你先不要想太多,你弄不明白的事情,我去帮你办。”
“你要做什么?”浅歌抬头问。
安久笑笑:“放心,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宣璐为难,你们都会没事的。”
即便如此,浅歌的心脏还是“咚咚咚”不安地跳个不停,就连安久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浅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上班了。
她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往宣氏的楼上走去,她刚一离开餐厅,周嫣嫣也从裏面走了出来。
望着浅歌的背影,周嫣嫣感叹道:“哇,差一点错过今天的好戏啊,要是宣璐能看到今天的戏就好了。”
说完,她笑了笑,手中手机上镶钻的手机壳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宣璐收到周嫣嫣发来的照片时,是下午的上班时间。周嫣嫣是匿名发的,但是宣璐不关心是谁发的,只关心照片上的内容。
照片上,安久握着浅歌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种温柔,宣璐也感受过,但现在看着安久对别的人也这么温柔,她忽然觉得,之前安久对她的一切温柔都是假的。
下午下班的时候,安久像往常一样来接宣璐,宣璐却在看到浅歌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约浅歌一起回去。
“我们不顺路。”浅歌茫然地看了宣璐一眼。
“我们先送你回去,走嘛。”宣璐拽着浅歌的手,近似强制地将她塞进了后车座。
浅歌没有拒绝,任由宣璐将她塞进车里。安久默默地瞥她一眼,也什么都没说,照样帮宣璐开车门,然后自己上车后帮宣璐系好安全带。
浅歌沉默地坐在后面,看着宣璐在副驾驶座上帮安久剥橘子,并体贴地喂进他嘴裏。
“浅歌,怎么最近没有看到夏空来接你?”宣璐懒洋洋地问。
浅歌愣了愣,说:“啊……他……他忙着呢。”
“这样可不好呀,浅歌,男人再忙,也要找机会让他对你好,不然,他就要去对别的女人好了。”宣璐笑起来。
浅歌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开车的安久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已经透露出了丝丝的不悦。
宣璐继续旁若无人地说:“你看,像安久这样天天都来接我下班,他才没有时间去外面和别的女人见面,我们的感情才会长久呀。”
浅歌心一惊,心脏突突地跳着。
安久也在那一刻神色有变,握着方向盘的力道不由得加大:“璐璐,说什么呢?夏空不是那样的人。”
宣璐对安久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你是吗?”
安久拧眉,将车停在路边,对浅歌说:“浅歌,抱歉,你先下车,要麻烦你自己回去了。”
浅歌知道安久的意思,说:“没事,谢谢。”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下车。
宣璐却不高兴了,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怎么了?怕在浅歌面前露出不好的形象?”
安久道:“璐璐,你知道吗?我七岁时就认识浅歌了。”
宣璐知道安久的过去,但是不知道安久的过去里有浅歌,她怔了怔,旋即还是被自己的情绪压下去:“那又怎样?你是想告诉我,你们认识得比我早?”
“我想告诉你的是,浅歌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是那种重要跟你不冲突。你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存在什么误会。”安久并不打算把认识浅歌的事情继续隐瞒下去。
宣璐双眼通红,质问:“就算你们之前关系很好,就算她对你很重要,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为什么要背着我去跟她约会?还在我的公司楼下!”
安久静静地说:“我找她,是因为那天去温泉山庄看到你情绪不对,所以想问问她那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是因为她知道了你们两个身上有一模一样的月形胎记,也许能因此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情绪激动,我才这样安慰她的,除了握了她手,我跟她什么也没做过,清清白白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一模一样的胎记……
胎记……
宣璐垂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璐璐?”安久见宣璐状态不对,伸出手去想触摸她,宣璐却冷冷地推开他的手,问,“安久,如果我和浅歌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别问这样的傻问题。”安久仍旧试图安抚宣璐。
宣璐又问:“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安久微微一怔,宣璐的神色冷漠又悲哀,眼神裏面充满了期盼。安久于心不忍,说:“璐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宣璐总算是安心了,她欣慰地笑笑:“听你这样说,就好了。”
说完,她又垂着头,黯然地说:“我们回家吧。”
“好。”安久仍有些不放心,开车的时候总会偏头看一眼宣璐。
宣璐扭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心绪却没有放在风景上。
无论是浅歌和安久之间的关系,还是浅歌身上那一块胎记,对宣璐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浅歌,对不起,宣氏不能留你了。
夜沉沉的,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蓝布。星辰躲在云层后面,月亮也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一切都显得低沉而又死寂。
医院里,夏空在病房的沙发上打瞌睡,姜母已经醒了过来,安静地躺着。
浅歌轻轻地推门进来,姜母抬头看了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浅歌看了一眼夏空,对姜母点点头,放慢脚步走到病床边,低声问:“妈,还好吗?”
姜母微笑着:“好多了,今晚有护士在就可以了,你和小夏都不用陪着我。你们白天都还要上班,太辛苦了。”
看见姜母脸上渐渐透着红晕,气色明显好转不少,浅歌点点头:“好,我明白。”
说完,她转身走向夏空,把他滑到膝盖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点。细小的动作惊扰到了夏空,夏空一个激灵,睁开疲倦的双眼。
“浅歌。”
“醒了的话,咱们就回去吧。”浅歌微笑。
夏空望了姜母一眼,姜母对他挥挥手:“快回去休息,今天晚上芳姨这裏有护士照顾。”
夏空又看向浅歌,浅歌冲他微笑着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回走。
这个时辰还不算太晚,但是人烟已经变得稀少起来。冬日的B城夜晚只有寒风在一阵阵呼啸,吹得人的脸颊发疼。
走了很长一段路,浅歌都没有说话。夏空微微张口,口腔里喷出腾腾的白雾:“怎么了,心情不好?”
在夏空面前,浅歌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点点头:“嗯。”
夏空嘴角带笑,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递到浅歌面前,浅歌微愣,只见夏空的手心裏多了一块糖。
“吃颗糖,心情就会变甜。”
浅歌没忍住笑了一声,从夏空手心裏拿过那颗糖,说:“谢了。”
夏空也笑得更深了,梨涡浅浅地印在他的嘴角,像是盛了陈年的酒酿那么醉人。
从医院回家,会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道,能一直陪着浅歌走下去,是夏空最大的幸福。
“夏空,如果你没了现在的工作,你会想去做什么?”夜色下,浅歌试探地问。
夏空笑道:“我最喜欢拍旅途的风景了,如果可以,做一个旅行摄影师,也是很不错的。这样的话,就不像在影楼一样,翻来覆去地按照模板给别人拍艺术照。”
“真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恭喜夏空的。”浅歌对着夏空盈盈笑道,转瞬眼神又变得黯淡,“如果我没了现在的工作,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夏空疑惑地问:“你想辞职吗?浅歌。”
浅歌摇摇头:“也不是,我只是想,假若我不做这份工作,我还能做什么?”
夏空笑道:“没关系,就算你没有现在这份工作,你也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怕找不到好的工作吗?”
“如此,就好了……”浅歌的头垂得更深,如墨的黑发遮盖住了她半张脸,可是夏空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浅歌脸上淡淡的悲伤。
夏空皱起眉,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