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进去后,许氏端着簸箩,坐在门口做起了针钱。
“奴婢见过三娘子。”小青朝岑三娘福了福。
岑三娘抬起头打量着她。
十六七岁年纪,面容清秀,嘴角自然的往上翘,看起来随时都带着笑意。和那位徐妈妈一样,长了副讨喜的模样。
“奴婢在园子里捡到了一个荷包,记得好像是三娘子戴过的。”小青将一只深蓝色锦缎绣五蝠的荷包放在桌上。
岑三娘拿起来看了看,折转身从箱子里拿出同样一只荷包来:“眼力不错嘛,去方家游园子的时候我拿出来戴过。一次你就记住了。这针线活也不错,织锦阁做出来的吧?仿的真像。若不是我这只还在,还以为真丢了呢。”
小青微笑着,并不接话。
岑三娘将两只荷包扔进了箱子:“自从我知道了你,早起逛园子的次数一个巴掌数不完。说吧,怎么就能看得这么仔细?我很好奇。”
小青低声回道:“奴婢自幼就能过目不忘。”
手下有的是人才啊,岑三娘腹诽。她笑吟吟的说道:“你是为方家的亲事来的吧?堂祖母待我不错,方家比范家有钱,方七少至少不是个病秧子结巴。这门亲事我也挺满意。你可以离开岑家向你家主子复命了。再呆在我身边,没用。”
小青抬起头,轻声说道:“三娘子,我家主人让奴婢转告您,半月后,会有人接你去长安。”
岑三娘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小青恭敬的说道:“我家主人还说,请您放心,来接你的是你外祖父李家的人。话已带到,奴婢告辞。”
她转身欲走,岑三娘啪的将团扇扔在了桌子上:“站住!”
小青转过身:“三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岑三娘冷冷的看着她:“转告你家主人,我和我外祖父不熟,我不会去长安。”
小青沉默了下道:“奴婢知道了。”
小青一走,许氏端着簸箩进来,满脸震惊:“三娘子,她是什么人?老太爷真的要接你去长安吗?”
岑三娘摇头:“妈妈,她是得了送我点翠钗那人的吩咐……妈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那人要盯着我不放?是不是母亲曾和那人有什么瓜葛?”
许氏手里的簸箩掉了下去:“……那人年纪不过双十,怎么可能和你母亲认识。你才定了亲,这可怎么是好啊!”
“慌什么?”岑三娘撇撇嘴:“我就不去长安,他能怎么着?妈妈,把银票和地契拿来,我要去找大夫人。我会想法子让岑家留下我!”
岑三娘照例早晨带了百草去给老太太请安。
岑氏立足隆州百年,官做的最大的莫过于三房二老爷,做到了从五品的吏部郎中。岑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四老爷再不争气,三个孙儿瞧着却是好的。岑家三房人丁兴旺,老太太更看重孙儿一辈。
九少爷过继到了四房,从名份上说,是岑三娘的弟弟。还有什么比岑家的将来更重要?
岑老太太算是过了自己的心里那道关,自觉大度,做了桩善事,给岑三娘选了门很不错的亲事。事已至此,多门亲戚比多个仇人强。她心里虽然不会喜欢岑三娘,那股怨气却渐渐消散了。
她不求岑三娘将来如何,只希望她不会拖累九哥儿就行了。所以岑三娘来请安,老太太一如既往慈爱。
往日若非老太太发话,岑三娘是不会留下讨没趣的。今天她留了下来。从百草手里拿过一只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了老太太面前,言词恳切:“母亲过世时,外祖父照着嫁妆单子抬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这三年来从未使人来问过三娘一句冷暖。这三年来,唯有堂祖母和堂叔婶婶悉心照拂于我。在三娘心里,堂祖母就像是我的亲祖母一般。想当初三娘年幼,双亲过世惶恐不安,是以瞒下大笔私财。堂祖母从没怨过一句,还尽心替三娘觅得一门良缘。我这心里真是又惭愧又难过。”
她跪在岑老太太面前,高举着那只匣子:“三娘吃住尽在三房,不敢再让长辈们破费,这些是爹娘留下来的私财,还请堂祖母再费心替三娘置办嫁妆。”
一席话说得岑老太太心头熨帖,她虽然好奇四房究竟留了多少私财给岑三娘,面上却绝不会收的:“好孩子,快些起来。”
大夫人笑吟吟的伸手扶起三娘,嗔怪道:“三娘,你爹娘留给你的银子你自个儿留着补进嫁妆里便是,母亲与我们这些做婶婶的给你置办的是我们的心意。”
岑三娘将匣子放在案几上,抽了帕子在眼角一按,哽咽着说道:“得长辈们厚爱,是三娘的福气。三娘是岑家的女儿,吃住都由公中供给,哪有未嫁的女儿家自己拥有产业的道理。堂祖母若是不收,便是把我当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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