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闪过从军后顾茫灿烂的模样，热热闹闹地在一群狐朋狗友当中，回头冲墨熄眨了眨眼，眼尾很长，微微地往上，然后漾开温柔的弧度，真切地笑了。</p>
他还想起了顾茫当上领帅后的那些言语——</p>
有笑嘻嘻的油腔滑调：“来啦，今朝从戎投王八，来年升官把财发。”</p>
有尸山血海里的怒喊：“来啊，走啊，没死透的都他娘的给我振作点爬起来好吗！我带你们回家！”</p>
以及执着跪在金銮殿前请君上不要将他的士兵草促合埋：“我想请药师们辨一辨那些尸体……求您了，这不是无用之功，每一个战士的墓碑上都应该有名有姓，君上，我不想有兄弟最后回不了家。”</p>
“他们认我做主帅，是人是鬼，我都要带他们回来。我答应过的。”</p>
“他们要的不是哀荣，只是想求一个本来就该有的名字。”</p>
还有最后忍无可忍爆发在殿前含泪的怒嗥－－</p>
“奴隶就活该死吗？奴隶就不该被安葬吗？！”</p>
“他们一样流了血，一样没了命！已经没爹没娘了，最后还没个名分，凭什么岳家墨家慕容家的人死了是英雄，我的弟兄们死了就只有一个窟窿填埋啊？！为什么啊！！”</p>
那是顾茫第一次在殿前哭了。</p>
他不是跪着哭的，他是缩着，佝偻着，蹲着哭的。</p>
刚打完仗，他身上的血污都还没洗，脸上又全是烟熏火燎的印记，泪水擦出斑驳的痕迹。</p>
这个沙场上永远代表着希望的战神，就这样在金殿里被打回卑贱的原形，像一具无名的尸体。</p>
满殿文武衣着端肃，许多人嫌弃地看着这个贫民将军，他衣衫褴褛，污臭不堪。</p>
他哽咽哀嚎着，像濒死的兽。</p>
“我说过要带他们回来的……”</p>
“你们行行好，让我守约吧……”</p>
但大抵是知道没有用了。</p>
最后他也不求了，也不哭了。</p>
只重复着，目光几近涣散，似在跟游魂喃喃低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配做你们的主帅。”</p>
“我也只是个奴隶而已……”</p>
当这些句子点点滴滴落回记忆里时，墨熄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由得以手加额，将脸庞覆在手的阴影之下，一片冰凉。</p>
心是湿冷的。</p>
江夜雪道：“羲和君……你还好吗？”</p>
没人回答，过了很久，才有一缕听不出情绪的嗓音，不冷不热地，从阴影中游弋出来：“好。怎么不好。”</p>
江夜雪看着他，叹了口气：“你我认识多少年了，又何必在我面前强撑。”</p>
墨熄：“……”</p>
檐角的铜铃叮叮当当的，细长的明黄色流苏在风中飞舞。</p>
“你和顾茫两个人的名字，从前一直都是一块儿被人提到的，一起在修真学宫修行法术，一起上过战场，后来一起被敕封。”江夜雪说，“如今，你仍高高在上，他却已入尘埃，那么多年的比肩齐名，人们口中的邦国双璧，现在却只剩下了你一个，我想你并不会开心。”</p>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熄。</p>
“何况，他曾是你交情最深的朋友。”</p>
墨熄垂着浓深的长睫毛，片刻之后答道：“……我年轻的时候眼瞎。”</p>
“可他叛国之后，你仍然信他是有苦衷的，你信了很久。”</p>
“我瞎的比较厉害。”墨熄说道，看着手中的杯盏，那里还残着一抹余酒，泛着霞光之色，他已不想再继续这个对话。</p>
“起风了。清旭长老，我们回大殿去吧。”</p>
得知顾茫下落的几天后，墨熄一直都很烦躁。</p>
他原本想克制住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可是随着时日的推移，他的烦躁有增无减。</p>
墨熄知道自己是患了心病。</p>
只有落梅别苑有那一剂心药。</p>
终于在某一个晚上，暮色深时，一辆垂着沉夜纱的马车缓缓地往帝都北面驶去。</p>
墨熄坐在车辇内，闭目阖实，就算四周落着帘幕，里头只有他一个人，他依旧把背脊挺得很直，英俊到近乎奢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令人畏惧。</p>
“主上，地方到了。”</p>
墨熄没有直接下马车，而是撩开幕帘，自阴影中往外看了一眼。</p>
此时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对街的门庭外用灵力燃出的两排浮夸至极的九九寒梅灯烛，映着高悬的彤红匾额——</p>
落梅别苑。</p>
“晓风含霜清胜雪，一朝零落尘泥中。”</p>
它和寻常的脂粉场子不一样，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华国得到的战俘，被废去灵核，从此成为阶下囚，帐中娈。</p>
“主上，您要进去么？”</p>
墨熄一眼瞥过，瞧见好几个熟人，而且还都是他平时特别看不惯的那种纨绔公子，于是皱了皱眉道：“走后门。”</p>
车马就停到了落梅别苑的后门。</p>
“你回去，不用在这里守着。”</p>
吩咐完府上的车夫，他原地站着看了几遍地形，而后足尖一点，掠上檐角，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里。</p>
来之前他看过落梅别苑的备案图纸，所以找到小姑倌儿们的住处也并非难事，很快地，就来到了偏院花阁。他披上斗篷，像寻常客人一样从花阁正门进去，走过那一排排阖着朱红漆门的房闱。</p>
“万枯侍火圣女沙雪柔”</p>
“万枯侍火女婢秦枫”</p>
“燎国左军副将唐真”</p>
“血雨左军女官林花容”</p>
每一扇门边都悬着这样一枚小木牌，上头详细地写着这些人从前的邦国，所任的官职，以及名字，一切来路都清清楚楚，方便那些与敌国有冤有仇的客人找到一个最为合适的宣泄对象。</p>
如果有客人在里头寻欢，牌子上的名字就是红色，而如果没有客人在里头，牌子上的字就是黑色。</p>
在落梅别苑，贵族们便是天，只要他们高兴，做什么都可以。</p>
那些男人女人的笑容、献媚、肉体。甚至于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任君采撷的。</p>
墨熄目光瞥过，衣摆翻飞，他走过一排排回廊，这里的隔音并不好，屋里头男欢女爱的动静实在鲜明得厉害，他剑眉蹙得越来越深，心跳得也越来越快——顾茫在哪里？走过了几十间房，仍是没有看到那块牌。</p>
上了二楼，又找。</p>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墨熄停了下来。</p>
暗色的木牌，细瘦的字迹。</p>
“重华叛臣顾茫”</p>
整个别院里，唯一一张署着重华二字的牌。</p>
墨熄的目光像是有千钧重，沉甸甸地，落在了那一小块牌子上，那一瞬间，他的黑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幽暗地烧起来。但是那种光很快就熄灭了。</p>
他抬起手，指节离门还有一寸时，却又止住了。</p>
他忽然意识到，顾茫那张牌上的字，是红色的。</p>
有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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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明天上线鸟~~~</p>
墨熄：在这种地方见到他还不如不见他。</p>
茫茫：你给我闭嘴！！！我要出场！！！我要！！！！出场！！！我要——！</p>
墨熄：……行了，你要什么，都给你。别闹了。</p>
茫茫：蟹蟹“简周”地雷x8“沅湘子期末考不挂科!!”“舟泽今天填坑了么”地雷x3“si仟以呀”地雷x2“晚夜玉衡”“舟泽今天填坑了么”“生发剂改名叫柔顺剂辽”地雷x12“仙乐好国民”地雷x2“梦里有海有鲸”“江茶茶er”“岛田鸣门卷”“西米我の嫁”“莳萝”“漠淮特别特别特爱淮上”地雷x2</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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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云”投掷深水鱼雷~</p>
墨熄：谢谢“anyan”,“红花墨叶”,“灬亦辰”,“昵称不重要”,“貉嫒”,“最帅的小十一”,“-何野-”,“脉动真好喝”,“依稀往梦”,“渡峤”,“阿柒”,“dusk_w”,投掷营养液~~</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