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谁家的学子,知不知道这样的人在世道上活不过三天!
郁桂舟扶额,放弃了跟他正常沟通,随口问道:“看来姚兄这次定能考上秀才了,恭喜恭喜。”
“郁兄弟这话我爱听。”姚未顿时双眼发亮了起来。
郁桂舟好容易才挤出一个笑:“既已交了卷,不如姚兄说说你当时的思路吧?”
围着姚未的人一听,也附和着让他讲讲。
“既然你们要听,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吧。”姚未清了清嗓子:“我是这样写的,当我见到那后面的两家鼎盛时,顿时脑海里就涌现出了无数夸赞词,我全用一家上头去了。”
场面顿时一静,好一会才有人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然后呢?”
“然后?”姚未白了说话的人一眼,给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自然是全朝典派上夸,夸得我都脸红心跳的,贼不好意思呢。”
说归说,但姚未还是瞬间翘起了小尾巴。
有人忍不住提醒他:“今年主考的可是有两个考官,你全朝一个上使了,不是得罪另一个了?”
“我也没办法啊。”姚未摊摊手:“只有使劲的夸典派,踩低儒派我才能好好的过日子。”他仰天做了个忧郁的表情。
有什么办法呢,家里有个走典派的爹,有个走典派的爹的师傅,而且那爹还是个当主考之一的,他要想不挨揍,不是只能抱着大腿不撒手吗?
忧郁完,姚未还特特问了一句:“郁兄弟,你觉得我这法子如何?”
郁桂舟是没想到这位姚学子做事竟然这样干净利落,站定一方后就不管不管了,相比其他那些站姚大人这头,但也不会明目张胆一条黑的,实在是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魏兄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自然是会有好成绩的,如今试卷已交,不如沉静下心神,准备明日最后一场科考?”
姚未听了他的话,偏头想了想:“郁兄弟说得有理。”
就此,几人分别,又是一场夜幕降临后,考场再度安静了下来。
当阳光再此洒向大地后,第三日最后一轮科考也开始了,这一场考核为诗赋,按题目和格律创作一首咏春赋,俗称一诗一赋。
赋,介于诗和散文之间,注重文采、韵律,写景抒情,春赋对学子们来说,委实难度不大,但要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还需要让考官看着眼前一新。
郁桂舟提笔在草纸上写了一篇,待修改后,又读了两次,虽然心里不太满意,但他学诗经时日不久,在赋上确实不如做诗来的灵动,也只得如此了。
待抄录完毕,一番查阅后,提早交了卷。
郁当家一早就到考场外头等着了,跟他一样陪着来的也都紧紧盯着门口,在有了第一个学子出来后,气氛更是紧张了不少,郁桂舟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搓着手渡着步子走来走去的郁当家,忙走了过去:“爹。”
“老大啊,你考完了?”郁当家问了话,又一把接过郁桂舟手上的篮子,掀开面前的布,见备下的干粮糕点都还有一些,倒是清水没了,不由道:“是不是这些干粮不好吃,那咱们快回去,我这就给你弄些好吃的。”
郁桂舟见他忙里忙外的,神色间总有些欲言又止,只得认真说道:“爹,我知道你想问我考得如何又怕伤了我,不过儿子自认考得还不错,至于能不能过那就得看主考官的了。”
郁当家被揭穿心思,讪讪的笑了笑。
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儿子虽然去年非常用功,几乎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但他统共才读了一年,整个渝州府的童生多了去了,哪个不是读了□□年的,他们都不敢保证说自己能过,儿子比人少读了好多年,这一比,还有啥希望?
父子俩回去后,郁桂舟提了一桶水,好生的洗漱了一番总算觉得自己活下来了,等郁当家在酒楼买了些卤肉、父子俩坐上桌时,郁桂舟才浅浅把这三日的考试说了一说。
吃饱喝足后,郁当家催促郁桂舟去歇息一番,郁桂舟笑着摇头:“儿子还不累,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这都走了快来月了。”
他们从谢家村出发,到渝州花了好几日,到了后又在房舍住了十来日,如今科举考完,算算日子,前前后后都二十来日了,郁桂舟在谢家村生活了一年多,在接受了再也不能回去后也彻底在大魏生根发芽了,他同郁家人生活了数百日,也慢慢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在看。
哪怕泼辣不讲理如丁氏,郁桂舟如今也有两分怀念她吵吵嚷嚷不安分的声。
郁当家倒是放心得很:“有你祖父祖母在家,出不了多大问题,待院试放榜之后,咋们就启程回去。”
郁家有郁老祖和庞氏在,确实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相反,正因为有他们在,所以郁家才如此太平,虽说这些时日那柳牧日日都来郁家打转,话里话外不外乎说的是郁竹离家已久,柳家双亲得她不辞辛劳的照顾了几年也念她得紧,一个劲的催促着让郁竹快跟他回去云云。
为此,柳牧还特意在怀云镇上买了条镶银的钗子送给丁氏这个做岳母,让她帮忙说两句,劝庞氏放行,让郁竹跟他回淮南。
丁氏收到银钗的时候那是一百个高兴,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只转头就把这事给抛到了一边。
丁氏是啥人啊,那是见到银子走不动路的,连亲儿子都坑,别说一个女婿了。有郁老祖发话,丁氏压根不敢在生小心思,反正郁竹姐妹俩吃的喝的又不是她花银子,谁爱养就养吧。
至于这送上门的肥羊,那就是见一个宰一个。
柳牧送银钗之前没打听下丁氏的为人,等他看着这十几日都过去了,郁家连点反应都没,哪里还猜不到他那好岳母压根就没帮忙。
虽然气恼丁氏说一套做一套的,但他早前说过那是孝敬岳母的,他也扯不下颜面去说道。这日,柳牧依旧话题重谈,言语里也重了几分,实是他在渝州耗费得太久,不说别的,就是银钱也花费了不少,柳家虽然开了布庄,但他兄弟三个,庄子也不大,一家人守着一个铺面,日子也只比普通人过得好一些罢了。
这要带妻子回家咋这样艰难呢?
庞氏等人听他说完,一众女眷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没应,还是庞氏看了他一眼,道:“按说这嫁人了自然是婆家的人,所以大姐儿在你柳家的事郁家也没人插手,不过你柳家当初既然撵了大姐儿回来,说句难听的,这都你家的人了,回来后的吃吃喝喝你柳家可有关照过半分?”
言下之意就是我领了人,养了这几个月,你说要带走就带走?
柳牧被说得有些羞愧,他也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家是做得过火了一些,当初因为竹姐儿一直没生下孩子,别说柳父柳母,就是他也是怨怼不已,只是竹姐儿身后站着的是举人老爷,柳家这才想出个先把人撵回去,抬个二房把孩子生了再接回来的打算。
庞氏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你们柳家的心,可这也是要看缘分的,既然你们有了打算,那又为何把人给撵回来不闻不问的,要不是你来这儿,我还当你柳家没大姐儿这个原配呢?”
“不,不是这样。”柳牧急急的想解释,被庞氏给打断了:“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实在是我郁家的姑娘命苦啊,都成这副样子了,你瞧瞧。”
她扯过一旁的郁竹,指着她说道:“你瞧瞧,这才多大的人,被生生给磨成了什么样,我若是再不替她们着想,她们哪儿还有活路?”
柳牧被这明里暗里的指责更是无地自容,红着脸辩解:“我以后一定会好生对竹姐儿的。”
庞氏摇摇头,再柳牧不解的目光里解释:“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老婆子自是做不了主的,待过几日,大姐儿她爹和她弟弟回来,问过他们的意思再谈,你说呢?”
渝州府,今日是院试放榜的日子,一早,郁当家就起来了,一直在房门外转悠,等郁桂舟起来后,还十分等不及的跟他说要去城里看榜。
郁桂舟其实也没睡好,这种人生大事上,绕是他再镇定,依然心尖有些发颤,醒得其实并不比郁当家早多少,只是在他们二人中,总的有人冷静下来,所以他又沉了片刻,这才在天大亮的时候出了门。
“不用的爹,若是我考中了,一会自然会有唱报的过来,红封包了吗?”
“红封,对红封。”郁当家一拍脑门,跟阵风似的跑进了屋。
郁桂舟静静的站在院子里,青衫下的手指微微颤着,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在郁桂舟觉得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耳边,远远的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儿正往这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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