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姚未就不乐意了:“本公子长得貌比潘安,才比郁兄弟,论这嘴上功夫也不比你白公子差,这渝州城内哭着喊着要嫁给本公子的姑娘们那是比比皆是,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姚某人是何等英姿不凡,惹人觊觎。”
“你会不会用词,惹人觊觎是这样用的?”白晖还认真给他建议:“这话让你爹知道了,恐怕英姿不凡的姚公子又要在渝州城百姓的看热闹中被收拾了。”
这两人斗着嘴,另两人的气氛就平和多了,郁桂舟和施越东一边品茶一边小声交谈:“听闻魏君已下圣旨,往后科举必加三艺,府学已来了几名教导三艺的先生,分别是琴、书、棋三科。”
“我也听闻了,咱们大魏的科举逐渐形成气候了。”
“是啊,都是魏君英明。”
“你们在说三艺的事儿。”突然姚未放弃了跟白晖继续斗嘴,转头看着他们,又苦了脸:“你们说这光读书就得花费无数精力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去学什么琴、书、棋吗,这不是让学子们重上加重吗,本就是十年寒窗苦读了。”
虽说大魏的世家子弟们自小就会教导弹琴吹箫,在这点上他们要比寒门学子占优势,但风雅一道还未在世间形成风气,变成受大众追逐认可的,如姚未这种官家子弟,也不是人人都会学的。
也有施越东这种只挑着一样学过的。
也有白晖这种琴、书、棋等样样精通的。
还有郁桂舟这般,两辈子都没碰过的。
姚未说归说,但也知道三艺虽是氏族和魏君拉锯战的胜利,但他时常出入姚大人书房,也心知,说是氏族的胜利,不如说是魏君的顺势而为,让学子们提升道德,注重思想,大魏经营四代,前两任魏君都着竭力让大魏境内四海太平,多依赖于氏族出力豢养兵士,开垦荒地,让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渐渐能填饱肚子,到前任魏君开始,举国上下便兴起了读书的风潮,魏君为遏制氏族的庞大启用前朝科举,重用寒门学子。
寒门学子的到来虽然会冲击到氏族弟子,但三年一次的科举,从中脱颖而出的学子少之又少,朝野上下,还是氏族子弟多于寒门子弟,而要让寒门学子和从小就优而精的氏族子弟抗衡,还需要寒门弟子不断完善自身不足,三艺,本是氏族为再次遏制寒门学子的一步棋,却被魏君善加利用,成了培养寒门子弟逐步赶上氏族子弟的一军。
姚未真是为寒门学子们操不完的心,他还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幸好,魏君英明,这琴不用自己买,每个学子都可在先生处日日由先生教导片刻。”
“看来姚公子是对弹琴很有兴致了?”白晖指了指他的二号房:“本公子房里恰好有一架琴,姚公子若是想弹我自会借予,若是姚公子有不懂的,本公子也会不吝赐教的。”
“你?”姚未上下打量白晖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在白晖的脸色隐隐有变黑的时候依然毫不顾忌的说道:“你白老三弹琴除了装模作样你还会什么,论弹琴技艺高超的,你白家老二那还是个人物。”
“你配让我二哥教导吗,就算我不行,但教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白晖反唇相讥。
郁桂舟和施越东看得目瞪口呆的。在他们眼里,姚未说话是不着调,不着五六的,但白晖可是最会揭人短,嘴皮子又利索,这样两个人凑在一块,居然还能不分高低。
两人相顾一笑,说起了其他。
过后几日,其他宅院渐渐有人开始走动,渝州府境内历届的学子们也陆陆续续归来了。兰园几人在姚未的挑唆下,趁还没开始授业,带着几人在渝州城内外逛了个遍,城外的庙宇、城内的灯会,大到字画收集、小到小吃零嘴,姚未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晚间,郁桂舟坐在书桌后,借着幽明的烛火,从怀里拿出一支海棠花银钗,那钗上点缀这几个透明的石头,菱角边合贴着花尾,是白日里姚未带他们去那一条脂粉铺巷里挑的,郁桂舟第一眼见到这钗的时候就觉得十分配小姑娘,他摩挲着那雕工精巧的海棠花,脑子里想象着小姑娘戴上它的模样,想来,十分好看才对。
书桌上,一张白纸铺在案中,旁边烛泪摇摇晃晃的,直到夜半才熄灭。
第二日一早,郁桂舟跟往常一般时辰就起来了,床头,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崭新的学子府。白衣儒青衫、儒冒、鞋子规规矩矩的摆在最显现的位置,这是渝州府学的学子衣裳,如他们这般才进府学的,那袖口边绣着一朵竹,若在府学读了三年,便是三朵竹。
竹,自古便是文人墨客们最喜的高洁之物,寓意坚韧不屈,节节高升,在府学中,读完三年后下场落榜者,依然可以回府学就读,只是袖口就变成了无竹,代表不是学子身份,而是以一个秀才的身份来研习讨论的了。
当然学子也并非是要在府学读满三年,若是自觉学识足够经验,能应付下一场科举,也可以提前离开府学。
府学的先生们大都是举人身份,而他们教导的主要内容,依然是以四书五经为主,至于其他书籍,则需要学子自己去藏书阁借阅,在秀才步往举人的路上,所要经历的必然是比秀才之前更艰难数倍,四书五经对于每个考上秀才的人来说,都是能倒背如流的,但要把它融会贯通,自成一体则非常艰难,而最难的在于,除了四书五经,乡试时占比重的还有从数千本甚至数万本中筛选出的其中一项,一页,一句话等等。
若说院试是考学子对四书五经是否倒背如流,那乡试就是测试学子的知识够不够渊博,够不够得上一个满腹诗华。
郁桂舟是第一次听人讲解四书五经,前头的先生从大学开始一一给下首的学子们逐句的讲解,每个能过乡试的举子都是万中无一的,他们有自己的一番见解,郁桂舟在来渝州之前,郁言曾让他好生听听府学的先生们讲读经义,一个先生有一种自己的解法,数个先生有数种解法,这里边都代表着他们走过的路,挑过的灯,吃过的苦,把先生们的经义融入自己的,那样对经义才会自成一体,变成自己的。
于是,上位的付举人就见到下列所有学子都坐得笔直,负着手听他讲解,唯有边上一人,垂着头拿着笔一直写个不停。
付举人皱了皱眉,只是也没说什么,继续给学子们讲解了几章,直到一堂课完。待其余的学子鱼贯从入的走出去后,郁桂舟这才停了笔,把方才先生将的经义都记录了下来。
接下来,郁桂舟又带着纸笔在其他先生处重复复制。
接连三日,付举人都观察到同一个学子会在堂上不停的做笔记,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终于,在课后,他叫住了那位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学子:“那位学子,请等一等。”
抬脚的郁桂舟下意识的左看右看,见整间房里只有他一个,顿时缩回了脚,恭敬的给先生施了一礼:“先生可是叫我?”
付举人招呼他:“来,坐下说话。”
“是。”郁桂舟只约微犹豫就顺从的坐在了付举人下边,两手交握在胸前:“不知先生找我可有何事?”
付举人在他身旁的白纸上划过,见上头密密麻麻是抄写的笔录,脸色稍好几分,还是说道:“我见你在堂上一直在动笔并未停过,你可知这经义在讲解时,偶有一瞬的恍然大悟,只顾着抄录是没用的,还是得当场融汇贯通方为妥当。”
付举人就差没说,你这样死记硬背是错的,万一我不是那意思,你理解错了呢?
“先生见谅。”郁桂舟先施了一礼,回道:“先生的经义实是让我茅塞大开,于是学生便在听先生讲解时一边听一边记录下来,晚上回去再温习一次。”
付举人颇有些诧异:“你还认真听了?”
郁桂舟额首:“是的,学生是边听边记,免得有遗落。”真实情况是,若只听一个先生教导的经义,一日就那几章他自然当场就能融会贯通,但这听的先生多了,若是不记录下来,恐怕要混淆了。
所以,这偷师也不好偷的。
付举人见他模样气度皆是温和,不像说谎的样子,沉吟了下:“不如这样,前日我讲的大学一书,你按照我说的解释一次经义如何?”
“学生遵命。”郁桂舟浅笑点头,一字不落的把付举人解读的经义背诵了出来。
“既然你已然会通读背诵,那我也不追究你在堂内的礼。”付举人向来欣赏聪慧的学子,尤其还是会自己搞事那种,都不用当先生的带着便能自立自强的,难得的对眼前的人起了两分兴趣:“我观你是今年才进来的新秀才吧,听闻今年院试不太平,你能入得了府学,可见也是胸有学识的。”
郁桂舟自然不敢在举人面前表示自己有学问,忙摆摆手:“学生郁桂舟,今年或是运道,恰好得了院试头名罢了。”
“还是头名?”付举人一听,看他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了。
一直等郁桂舟辞别了付举人,走在林荫小道上时,还是没弄明白,付举人最后那话是何意?
突然几个学子从他身边小跑而过,期间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郁桂舟耳尖,听了几耳朵,随后脸色一凝,跟在几名学子身后。
“快去府学桃林,听闻有几名儒派的弟子把一位院试时大放厥词踩低儒派的学子给拦下了,听闻还要比一比呢?”
郁桂舟随即加快了脚步。
据他所知,能让儒派的弟子这般作为的除了姚未找不到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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