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朝她招招手:“你过来,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待会你得......”
谢强夫妇跟着郁竹进了屋,一进门,万氏就在郁家这几栋宅子上扫过,尤其那三见青砖瓦房,看得她真是眼红得很。
郁竹带着他们进了堂屋,还在万氏旁小声告诉她:“主位上那便是我郁家老夫人。”
万氏两口子被她这一规一矩的弄的心里都紧了紧,待见到堂屋上坐的那位虽然穿得普通但气度不凡的老太太时,不自觉的腿弯软了软,万氏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老夫人好。”
庞氏虚虚抬了手:“不必多礼,坐,”
万氏二人屁股刚挨着瞪着,庞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才回谢家村不久,早应请你们上门的,只是家里琐事太多,竟是一时没抽出空来,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不会的不会的。”万氏笑着打哈哈。正逢郁绣端了茶点过来,刚搁上桌,谢成、谢瑶两个小的一把抓了盘子里的糕点塞进了嘴里,边吃还把剩下的捡进了兜里。
也不知谁嗤笑了一下,万氏顿时觉得面红耳燥的,一巴掌朝两小的拍了过去:“吃吃吃,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啊。”
两小的被拍惯了也不觉着有啥,嘴里咽着糕点,还有空闲跟万氏回嘴:“不是娘说的,等进门了就有好动心吃?”
“就是。”
童言童语最是无忌,万氏只觉得燥得慌,讪讪着都不敢看郁家人的脸色,谢强的模样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娘,你可别被这两个不要脸的给骗了。”噪慌之际,丁氏不满的吼了出来:“打量谁不知道呢,还不是见我们舟哥儿考上秀才了,这才死乞白赖的上门打秋风来了。”
万氏跟丁氏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别人虚,对丁氏她可不虚:“亲家对我和当家的可真是误会了,我就一直说舟哥儿是个有大出息的,这不,一说他就考上秀才了。”
丁氏还要再说,庞氏就看了她一眼:“好了,人都说了不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你就少说两句。”
丁氏顿时焉了,万氏则是一喜。
“得了,我老婆子身子骨弱,不陪你们了。”庞氏看看万氏夫妻,颇有些歉意:“我这儿媳虽说说话不好听,但也不是个坏心眼的,我近日精力大不如前,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孙媳妇在跑,实无法多招待你们,不如就让我这儿媳陪陪你们。”
说完,庞氏就扶着郁竹姐妹俩的手,慢悠悠渡步出了堂屋。
万氏夫妻两还没回过神,就见堂屋的人都走光了,最后留了个跟他们有仇的丁氏,等人一走,方才还满口答应说要好好陪他们的丁氏一下就变了脸色,横眉冷眼不说,还自顾自的掏出兜里的瓜子翘着腿嗑了起来,也不搭理他们,仿佛当几人不存在一般。
万氏这才变了脸色。可任凭她怎么浪费唇舌,怎么说话带刺儿,丁氏依毫无反应,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一点就炸的人,两个大人还好,两小的咋这儿陪着就熬不住了,万氏一开始还能呵斥两句,压下来,待时间流过,谢成和谢瑶也不依了,哭哭闹闹的让万氏两口子头都大了,而丁氏依然嗑着瓜子,连个眼神都没瞥过来。
万氏简直咬碎了一口牙,两小的都哭闹好一阵儿了,郁家这头连个人来问一声的都没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郁家这是打着注意拖着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好一个郁家老夫人,这打人捏寸玩得实在是高!她要是出门说起,恐怕没人会信,毕竟他们确实进了门,吃了郁家的茶点,人还还专门让丁氏陪着招待,这一条条的,只能说明郁家知事懂礼,连撕破脸的姻亲都能好生对待,又有知道这背后竟然心思这样恶毒。
生生吃了个闷亏,万氏一口气就差点下不来,当即就准备要跟郁家死磕到底,这时,丁氏却转了身白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万氏看到了对她的不屑一顾,仿佛无论她有什么招,但自踏进郁家后,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无论她怎么翻都翻不起大浪的。
万氏一噎,想起郁家那跟笑面虎似的老婆子,心里就是一跳,犹豫了半晌,终是决定先离开郁家,等以后在外头碰到了再找回场子罢了。
丁氏看他们一家灰溜溜的走了,在背后嗤了一声。
老婆子说得没错,跟这种没脸没皮的,就得挖坑让她跳,多吃几次亏就长记性了。
等郁桂舟从县里头回来,谢强夫妻的事儿已经解决了,晚饭时,丁氏绘声绘色的把万氏如何在她手上吃了个大亏的事儿特意说给了他听,等说着那两口子灰溜溜的走时,还得意的看了谢荣一眼,不过谢荣一丝儿表情都没有,让想看她难堪的丁氏碰了个软,头一扭也不说话了。
倒是郁当家不客气的揭穿了丁氏:“你让她吃亏,这些年你赢过吗?这次要不是有娘在,你们不定还得闹到啥时候呢?”
白日里谢强夫妻上门的时候,郁当家父子都在外头,也是进村后听人说起才知道,等听完村里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词,郁当家更是在心里肯定,这家里果然还得有娘压着才安生,否则,指不得别人怎么看两家的笑话呢?
两家姻亲掰扯,以至于大打出手这样的话传到外头指不定得歪成啥样,说不定还会说他郁家仗势欺人,家里头刚出了个秀才公,转脸就不认穷亲戚了。如今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逮郁家的尾巴,就想找他们的错,一点风言风语都可能会毁了舟哥儿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敞亮名头。
郁家人深有同感。
待晚上回了房后,郁桂舟和小姑娘关上门开始闲话家常。
郁桂舟问道:“今儿的事像祖母这样处理的确是最好的,往后你出门时碰到他们了还是远远的绕着一些。”
郁桂舟都能想象得到,万氏吃了个闷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这里是郁家,满屋的郁家人,她根本施展不开,等到了外头她在冠冕堂皇的做些有的没的,一次两次还没人当真,若是次次都软着舔着脸,外人恐怕真以为谢家真的有了和好的心,到时郁家在高冷着居高临下的,这风头不知道转到哪儿呢?
他把外衫搭在床头,又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小心,只这段时日因为我科举的事儿家里被人盯着的多,待过了些日子也就好了。”
人都是如此,周围若是出了个稀奇,个个都盯着闻着,等稀奇一过,这日子还不是该咋过就咋过。
“我明白了。”谢荣掀开被角躺在了里侧,侧头看他:“屠娘子和几位常光顾生意的婶子们前些日子送了些礼过来,说是祝贺你考中秀才,祖母让我收着又记下了,说以后回礼还回去。”
“家里的事你和祖母做主就好。”郁桂舟也上了床,突然他朝小姑娘笑得皎洁:“怎么,是舍不得我要走了?”
谢荣被说中了心事,脸颊一红,眼珠滴溜溜转,就是不敢看他。
郁桂舟叹了一声,把人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保证:“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家要好好的,有本就找祖母,她会站你这边的,平日里也不要太累了,如今有姐姐们帮忙,蜂箱的事儿又有爹帮着打理,若是得了空,便去找琴姐姐聊聊。”
“我不去。”谢荣双手抵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在她相公没中秀才前,她偶尔去琴姐姐家,大东哥他娘都非常嫌弃,时常挑几句话刺她,等相公中了秀才后,东婶的态度就变了,每每她还没到,远远就过来拉着她去大东哥家,说甚琴姐姐老是惦记着找她聊聊,这前后态度差别,让谢荣非常不喜东婶。
好在琴姐姐也知道这事儿,说让她以后别去那边,等她得了空自会来找她。
“这样啊。”郁桂舟大掌拍了拍她的背,笑道:“那就让琴姐姐过来陪陪你吧,对了,泽哥儿最近如何了?”
谢荣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忙得很。”
祖母都提过好几日说想见见谢泽,无奈方家好似开窍了一般,师傅们个个都围着他要传授技艺,要教他如何打家具,听闻前些日子还带着他去山里挑了木料,俨然是方家关门弟子的待遇。
郁桂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谢荣那一眼他懂,得,这又是因为他的原因吧。而方家之所以拼命教导谢泽,恐怕是怕他成了秀才公后会对付方家吧?
“这样,明日我陪你回一趟谢家。”
谢荣一下坐直了身子:“谢家,明日..明日不是要前往府城吗?”
“别乱想,别乱想。”郁桂舟把人拉回怀里:“去府城延后一日也没甚大不了的,反正离府学开授还有些日子,我们不是去你爹那儿,是去看看你祖父祖母。”他扶着小姑娘的肩膀,跟人对视:“你不是说在整个谢家长辈里,只有你啊奶是真心实意对你们姐弟吗?”
谢荣点头,眼眶一下就红了。
因为郁家跟谢家的关系水火不容的,谢荣已经多年没跟啊奶一起说过几句私房话了,还是当年她来郁家做童养媳前,啊奶把她带进房,对小小的她说了一些对当时的她来说根本无法理解的话,但有些话她还是听懂了的,啊奶告诉她凡事莫出头,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