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在地上的小厮顿时回了神,跪着超前走了几步,拉着刘主薄的衣摆,眼里带着期盼:“老爷,趁人还没赶到,快逃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行!”刘夫人疾言厉色起来:“要是逃了那秀儿怎么办?”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能顾得上大小姐,”刘主薄的妾室云娘走了进来,身姿绰绰的站在刘主薄面前:“老爷,这刘刚的话还是说得有理,如今大小姐已是在劫难逃,若是老爷再有个一二,那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办,他们还那般小,若是连他们都被抓进了牢房,那刘家,刘家可真绝后了!”
云娘说完,捏着绣帕秀秀气气的哭了出来。
孩子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刘主薄,他的脸上明显有松动的意思,刘刚一看,加了一把火再劝着:“老爷,还盼你速速做决断呢,那些骑兵一会就该到了,那时,咱们都走不了了。”
刘主薄心里顿时一慌,刘夫人见此,一把拉着他:“老爷,不能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带着老小的能逃到哪儿去,你们能比得过那头那些骑兵吗?”
刘夫人借此想打乱他们的想法,不料此言一出,更加剧了刘主薄的想法,他一把挥开刘夫人,冲云娘和刘刚说道:“去把两位少爷带来,从后门走,快!”
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刘夫人见他毫不留情的背影,一下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
她不知道的是,在刘主薄带着两个孩子并着妾室下人刚一出后门,瞬间就被围拢过来的骑兵给包围了,露出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们的吴队长。
“刘主薄,这是去哪儿,还带着孩子和美娇娘?”
刘主薄连连后退,讪讪的笑道:“吴,吴队长也来了,本官无事,只家里太过烦闷,出门走走,出门走走。”
吴队长不置可否:“是吗?”他道:“如今城里城外乱成一片,且已封了城门,刘主薄还是安生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的为好,你说呢?”
“自然,自然。”刘主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不得不在锋利的武器逼迫下,带着人返回了刘家,在他们身后,还传来吴队长不留情面的叮嘱:“所以士兵听令,从今日起,守住刘主薄家里,若是有任何一只蚂蚁从里边偷偷溜了出来,唯你们是问,听懂了吗?”
“是!”高呼的震天声响起,已经进了屋的刘主薄等人依然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城里的确乱成一团,尤其是骑兵们进了城后,更是吓得渝州城的老百姓们躲缩在了家里,不敢出门,有胆大的,悄悄躲在窗户底下朝外看,只见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骑兵们在街上骑马穿行,带起路上一地尘埃。
相比城里一片杂乱的情形,城外庄子上还是一片和睦。
郁桂舟几人在白家庄子上用了饭,又稍作歇息了一番,正要往回赶时,远远就见一队人马过来,他们不过在原地观望了片刻,就已认出那打前头的人来。
也算熟络,正是渝州府尹姚大人。
姚大人身后跟着一队捕快,快马疾驰,没一会就到了他们跟前儿,姚大人见他们面色和蔼,叮嘱道:“几位不妨多待一些时辰,如今城里已关了城门,怕是进不去的。”
郁桂舟三人谢过,又侧了身,让他们过,姚大人急着逮捕刘秀等人,也不与他们多说,临走时,只道等此事儿了了,便去姚府坐一坐。
白家庄子和刘家庄子,不过一墙之隔,在他们返回白家庄子时,清晰的就能听到隔壁庄子上传来的吵闹声,还有捕快们呵斥的声音,
姚大人办案速度很快,一到刘家庄子就兵分几路,一队负责包围庄子,谨防有漏网之鱼溜掉,一队人直奔刘家小院而去,而刘大人,直接带人从正门而入,在一众公子千金们的诧异中,很快就锁定了刘秀。
刘家千金,素来知书达理,擅与人交,在一众姑娘的簇拥下正谈花论道,接着就见四周小小的抽气声,刘秀还未反应过来,姚大人已经在她面前站定,依然面容和煦,如同往常一般,但他的话却让刘秀入坠冰窖。
“刘家侄女,你在庄子小院中埋入了大量的银钱,皆是收取民脂民膏而来,如今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你且随本官走一遭吧?”
刘秀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围着的世家千金们更是不敢置信,纷纷离了刘秀一段距离,刹那,在一片花海的衬托下,整个阁中,只有刘秀一人还端端正正的坐着。
她凸自狡辩:“姚叔,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一个小女子,从小长在后院之中,向来不缺那银钱,何苦去收刮啥民脂民膏?”
她柔柔弱弱的,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痛,有一贯爱慕她的公子哥里当下就有人顺着她说道:“是啊姚大人,你为官公正廉明,一定要查清此事儿,还刘姑娘一个公道才是,刘姑娘的为人大伙也都瞧在眼里,平日里也都议论些花花草草,何事会有胆量擅自做出这等事?”
“是啊是啊。”
姚大人笑容不变,只道:“是与不是,是非黑白,自有定论,”在他的耳边,有捕快挤进来小声说着什么,姚大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刘家侄女,咱们一道去看看你们家庄子上到底都藏了多少肮脏的事儿。”
姚大人的语气强硬,刘秀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只得跟随着他们一道前往了刘家从不让外人进入的小院内。
他们走后,庄子上的公子、小姐们也纷纷跟了上去,不一会就到了小院,有捕快过来带着他们过去,一路到了菡萏院门口,四周皆是捕快站立,中间,一名粉衣婢女被押解跪在地上,有两个捕快守着她。
见到姚大人等人前来,其中一名捕快上前:“大人,我们搜便了整个菡萏院,最后在这屋里发现了一个密道,里边有数十箱铜板,还有一些珍藏的字画等等,”他指了指那跪着的粉衣婢女,道:“这个婢子就一直守在密道里,方才被卑职等押解上来。”
姚大人点点头,侧头问到面色苍白的刘秀:“刘家侄女,认识这位婢女吗?”
事到如今,刘秀心知大势已去,只到底不甘心,抿着唇不说话,而那粉衣婢女突然一把挣开了其中一名捕快的手,大叫起来:“小姐,那密道里的箱子全是被他们给放进去的,他们还把奴婢给扔进了密道里。”
刘秀还是没有开口,那被挣开的捕快手中的剑鞘在婢女背上敲了敲,重新把人按住,还厉声呵斥了句:“给我老实点。”
粉衣婢女被按住动弹不得,嘴里依旧还在栽赃陷害:“堂堂府尹大人,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家小姐,她不过是一个姑娘罢了,你们竟然栽赃于她,你们于心何忍?”
人群里还真有被她的话给说动的人,只是碍于姚大人人多势众,身上还带着武器,都不敢吭声罢了。
姚大人只道:“既然你家小姐这般冤枉,那不如等本官把新上任的陈文书夫妻俩找来问问,问问他们如何识得你家小姐,还有你这个小丫头。”
此话一出,粉衣婢女这才顿了声,不敢再高呼冤枉。
见消停了,姚大人手一挥:“把东西都抬出来,连夜数一数,且刘家庄子上的人通通带回去审一审。”
“是!”接了命令的捕快们迅速动了起来,很快就把挣扎不休的庄子里头的人带走了,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刘秀总算说了到小院的第一句话:“姚大人,您何必如此,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不是我要赶尽杀绝,而是你实在太贪,刘家侄女,此事到底谁是主谋,本官会调查清楚,若非你所为,只是从犯,本官易会从轻发落。”姚大人叹了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刘秀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这菡萏小院,眼里有着后悔、有着痴心、有着不顾一切、有着凄凉,她雪白的脸颊上,几滴泪水滑落,消失在风里。
刘家收取民脂民膏一案人赃并获,消息传开后,整个渝州府一片哗然,尤其那日亲眼目睹刘家千金被抓捕归案的知情人,对当日所发生的事儿更是心有余悸。
最高兴的莫过于城西的老百姓,原本他们还在担忧整个城内骑兵掠过,不知出了何事,恰好这一桩冤案就浮出了水面,无数老百姓跑到姚府门口跪地,字字泣泪,高呼姚青天。
刘家失势,原本依附于他们的小家族和底下的官员们顿时树倒猢狲散,与刘家交情过密的通通都被严密的监控起来,就等着上头巡抚下来彻查此案。
其中,陈文书夫妻,还有所有城西一片的恶霸通通被逮捕归案,从城外刘家庄子上撬开的嘴里,姚大人等还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那一环扣一环的,其脉络之深,远非他们这些能听的,于是,姚大人当机立断不再提人候审,且以密函的形式快马加鞭的呈到了上头。
不过数日后,魏君派下来的巡抚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渝州,且与姚大人等一起,进行了一场密审。
通过他们的审查,隐藏在刘家背后的人慢慢的浮出了水面,绕是巡抚大人也被吓了一跳,待案子水落石出之时,已是九月初,经过了一番动荡的城内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尤其没了那压在老百姓身上的大山,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此时,府学假期已过,诸位学子也已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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