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京说的也是实话,科举考试的成绩,因为没有后世的细化标准,成绩优劣高低都是由人而定,解试会试童子试还好些,起码有几个阅卷官,相对而言公平此,但是殿试却不同,点谁为状元是由皇帝本人钦定的,只要是皇帝本人不满意,前面的成绩皆可作废,安排你什么名次,那你也只能认了。
正是由于这种变量,所以贡士们这才信心满满,根本不为会试成绩所影响,只要写的文章被皇帝看中,就算在会试中是垫底的,却在殿试时成为状元,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秀颖,我敢断言此次殿试当世依然是第一,如果我错了,当然认罚,掏钱请客,酒楼任你们选。”楚质笑着说道:“如果我说对了,那你觉得当世应该如何?”
“这还用说,上状元楼设宴以谢景纯的吉言。”滕茂实轻笑说道,大有落井下石之意。
“景纯,怎么你比我自己还要有信心啊。”冯京笑道,在他看来,楚质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激励自己要有信心而已,也没有在意,立即爽快的答应下来。
“当世,这几日你可以省吃俭用了。”击掌立誓后,楚质笑嘻嘻说道。
“彼此彼此,你也是啊。”明白楚质的意思,冯京笑着说道:“别到宴罢结账之时却拿不出银子来。”
三人低声笑谈了几句,从宣德门出来的几个官员,时刻留意宫中动静的贡士立即精神一振,整衣肃容,和微微移步上前,几个礼官也没有废话,让众人齐聚站好,开始讲解进宫应该注意的礼节规矩,半个时辰之后,讲解完毕的礼官随意找了几个贡士提问,发现他们确实记得非常牢固,随之宣布众人可以进宫了。
众人一阵微声哗然,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的喜悦,几个礼官显然对此已经习惯,也没有加以制止,示意让众人跟在后面,随之迈步向宣德门走去,众人不敢怠慢,怀着朝圣般的心情,紧随而上。
宋朝的宫城,就气势美观而言,远远不能与北京的故宫相比,有幸到故宫参观过的楚质,对此丝毫没有怀疑,但不知为什么,在走进宣德门的刹那间,楚质却觉得自己的心情极其复杂,激动喜悦难言,还隐约有一丝敬畏。
慎言慎行,小心翼翼随着礼官来到举行殿试的文德殿中,在礼官们的安排下,众人纷纷在已经准备好的书案旁坐下,耐心的等待起来,过了片刻,翰林学士赵概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赵概微笑回应,随后带着众贡士朝禁中方向施礼。
殿试名为皇帝主持,不过皇帝每日要处理朝政,可谓日理万机,能抽空批阅几份卷子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了,要知道殿试从清晨开始,到日落时分才结束,皇帝自然不能把这么珍贵的时间消耗在这裏。
一切妥当后,自然就是开考了,赵概从密封的锦盒内取出殿试之题,高声吟诵道:“盖闻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仰惟祖宗以来……俾祖宗之治、复见于今、其必有道。子大夫学古人宫、明于治道、蕴蓄以待问久矣、详着于篇、朕将亲览。”
殿试的题目只有一道,意思非常明了,就是皇帝按祖宗之法治国,天下得到大治,可是又觉得祖宗留下的法令有些不合时宜的地方,但是皇帝又有疑虑,当时祖宗制定这样的法令,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弄得皇帝很矛盾,所以想听听贡士们的意见。同时让贡士们按照其意思破题,写一份策论,以供皇帝御览,内容当然是由自己发挥,这不仅考验贡士们的作文能力,也考验他们对于治理国家有什么样的心得、意见。
变法,那不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吗?听完试题,楚质有些楞了,随之立即反应过来,几年前的庆历新政,名为改革吏治,其实也属于变法的范畴,况且朝中有忧患远见的士大夫们也意识到三冗的弊政,出这样的试题也不稀奇。
只是问题来了,自己应该主张变法还是不变呢?如果是在神宗时期,楚质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坚定拥护变法,可现在是仁宗朝,宋仁宗对于变法是什么样的态度,楚质实在是难以猜测,说他想变法吧,又把主张革新的范仲淹逐出朝廷,说他不想变吧,近几年来,又渐渐启用当年支持范仲淹改革的大臣。
真是天威难测啊,皇帝的心思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猜测的,楚质幽幽叹息,考虑了好久,终于决定了下来,执笔沾墨,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这么一句:祖宗之法不可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