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因为上弦月出现在上半夜,这时候许多人都没有睡觉,对于天上的月亮自然印象深刻,而下弦月则在后半夜,大部分人都睡了,自然很少人留意月亮是什么形状的,所以在画月亮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喜欢将不是满月的月亮画成上弦月,显然沈辽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楚质摇头晃脑说道,心中暗爽,这小子让自己等了半天,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
主要是害怕沈辽追问自己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楚质自然要找个合理的解释,事事留心、观察入微,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
“受教了。”沈辽轻轻拱手,态度似乎有些生硬。
楚质非常识趣的见好就收,免得惹毛了人家,闻言微笑道:“在下楚质,字景纯,见过睿达兄。”
“我知道,钱塘县的堂翁,有礼了。”沈辽说道,声音似乎有一丝笑意,毕竟这个称呼用在未满二十岁的楚质身上,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叫我景纯就好。”楚质苦笑道,自己风华正茂的,别把自己给叫老了。
“坐吧。”沈辽说道,顺手将石桌上的画扯开,揉成一团扔了,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古代文人对于自己作品的要求一般非常严格,绝对不能容忍败笔之处,而且这动作也说明沈辽选择相信楚质,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是听闻文通兄说睿达兄喜爱金石字画,没有想到自身的造诣也如此之高。”楚质从容坐下,轻笑说道:“笔法流畅、条理分明,似乎是……一派的画风。”
“嗯,我也从大哥那里见过你的画……”沈辽微微点头,冷峻的脸色似乎有些缓和。
嗜好金石字画,这与高士林差不多,性子冷淡,简直和楚珏一样,一个是好友,一个是亲弟,就当做同时和他们说话就好,楚质暗暗寻思,笑容越发灿烂。
聊了片刻,沈辽不得不承认沈遘之言是对的,用见多识广来形容楚质,丝毫没有错误,特别是对于字画砚台的了解,虽然不想承认,确实是在自己之上,本来还是相互交流的,现在只有的份。
看着仔细聆听的沈遘,楚质唇间勾起一抹得意似的笑容,沈辽固然是才学不凡,但是为人有几分傲气,显然是极少与人交流,知识面只停留在书本上,对些偏僻的逸闻,自然没有那么清楚,而汴梁城的文人士子,最喜欢的就是聚会闲谈,为了在众人的面前露脸,可谓是绞尽脑汁,什么偏门冷僻就炫什么,听的次数多了,记忆力不错的楚质自然也记了下来。
“哎呀,没有留意,已近午时,在下也该告辞。”说到关键处,楚质抬头看了下天色,连忙惊叹起来身。
“不急,留下用膳……”沈辽下意识的说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心中暗乐,就当楚质想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却见亭子外匆匆忙忙奔进来一个仆役,慌张说道:“二公子,府里来了个衙差,口口声声说要见知县大人,任我怎么解释也不听,知县大人怎么会在……”显然这个仆役也不清楚楚质的身份。
“衙门里肯定有急事,不然也不会找上门来。”楚质轻轻皱眉,朝沈辽拱手道:“睿达兄,俗事缠身,不得不告辞离去,下次再登门拜访与你畅谈。”
“慢走。”沈辽还礼,轻喝道:“还不快送知县大人。”
望着楚质渐渐远去的身影,沈辽坐了下来,过了片刻,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的情形,拍案暗恨:“真是失策。”
“睿达,在做什么呢。”沈瑶笑道,盈盈走了过来。
“大姐,你……一直都在这?”沈辽脸色微变,掠过一丝红润。
“嗯,家里有客人来,我自然要过来看下。”沈瑶笑盈盈说道:“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你的脾气,人家怎么说也是知县大人,我们小家小户的,可得罪不起。”
沈辽悄悄翻了下白眼,如果连沈家也算小门小户,那杭州城地主豪强岂不全都是百姓之家了。
华丽忽视沈辽的动作,沈瑶继续笑道:“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睿达却是长大了,居然肯耐下性子陪县官大人聊了半天,真是让我心中喜悦啊。”
讽刺、绝对是在讽刺,沈辽俊逸的面庞泛起了几分火热感觉。
“不仅如此,而且还难得的放下姿态,没有开口县官大人嘲讽浅薄无知,给对方留下几分面子,这才是才我觉得最欣慰的,睿达终于明了人情世故了。”沈瑶幽幽叹息,举袖抚了几下雪白的双腮,柔声道:“想必文通知道了,也……”
“瑶姐……”沈辽的声音有一丝哀求。
沉默了下,沈瑶扑哧笑了,秀美的眉毛弯成了半月,饱满红润的诱人樱唇勾出娇媚的笑容,说道:“睿达,怎么样,这小县官年纪不大,确实也有几分才气,要不看在文通的面子上,你就勉强从了人家吧。”
揉搓了下额头,沈辽表情很无奈:“瑶姐,第一,大哥不需要我给面子,第二,我不是画舫里的小姐。”
“好了,说句正经的。”笑了片刻,沈瑶轻声说道:“这小县官品行不错,如同文通所言,才学也不凡,你可以考虑下。”
沈辽沉默不语,脑袋轻轻靠在亭子栏杆上,眼睛里掠过复杂之色,见此情形,沈瑶知道沈辽动了心思,心中轻笑,盈盈起身,就要离去。
“姐。”突然开口,停顿了下,沈辽说道:“这么着急找他回衙,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仔细打量沈辽片刻,见他目光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沈瑶轻微一笑,说道:“如今钱塘县衙里少了谁?”
目光一闪,沈辽缓声说道:“李世达。”
“什么?你再说一遍。”匆匆返回县衙之中的楚质,满面的迟疑不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大人,李县尉被人打了。”某个衙役小心翼翼说道。
县尉固然只是从九品小官,在县衙里的地位还排在主簿之后,可是却掌管县里的武装力量,挥下有几十名步弓手,一般只有打人的份,而如今却遭人打了,还真是稀奇啊,当然,再小的官也是官,有人敢袭击朝廷命官,事情也非同小可。
“具体怎么回事,你快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