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急事恐怕也等不到现在。”楚质说道:“况且深夜来访,还能有什么事情,你出去告诉他们,若是公事,让他们到衙门报案,若是私事,我与他们没有交情,见面又有何用。”
固然不想做个清官,但是受贿的事情楚质还不屑于做,昨晚休息之时,听到长贵说有几个张村人求见,楚质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见,而现在青天白日,朗朗干坤的,更加不可能见他们,用过早膳之后,在十几个衙役的护送下,楚质根本没有露面,直接坐上马车,悠悠向城里行去。
一路上,楚质在颠簸不堪车厢内,仔细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溪水河流情况,得出的结论让楚质乐观不起来,各地缺水的情况非常明显,还有两月就是秋收季节,灌溉农田急需足够量的水,不然将会影响今年的收成,见到县官大人闷闷不乐、摇头叹息,衙役们心中不解,却没人敢问,而长贵问了,楚质却没有直言相告,毕竟这种事情容易引起恐慌,还是先回衙找人商量对策之后再公布吧。
未时,车架回到杭州城,见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热闹非常的景象,楚质的心情才稍微缓和了些,返回县衙,楚质就要召集主簿书吏前来,却见刘仁之匆匆忙忙的迎了上来,满面尽是喜悦难言之色。
“大人,喜讯啊。”刘仁之叫嚷说道,丝毫没有了平日沉稳的风度。
“喜从何来?”楚质迷惑问道,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心裏还想着要不要把钱塘发现干旱迹象的情况上报朝廷。
“昨晚接到吏部公文,马知州调到金州任职。”刘仁之说道,眼睛掠过一丝激动。
马知州?眨了下眼睛,楚质才意识到刘仁之说的自己顶头上司,杭州州衙主官,那又怎么样,官员调动本就是平常普通的事情,难道说……,刘仁之与马知州有隙,见其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心裏特别高兴。
“大人可知道,接任知杭州事的是谁人吗。”刘仁之神秘道,一脸灿烂的笑容,满脸的兴奋之意。
“谁啊?”楚质问道,有几分的满不在乎,反正不会是自己,瞄了眼刘仁之,偷偷在心裏加了句,更加不可能是你。
“大人一定猜不到。”刘仁之哈哈大笑,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废话,毫不知情,也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消息,能猜测到的那就不是人了,淡淡瞥了眼刘仁之,楚质有丝气恼,微微挥袖坐了下来,抽出一页公文纸,准备写个折子,将自己的见闻报之州衙。
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大笑愕然而止,讪笑了下,刘仁之凑近两步,轻声说道:“接任知州的是范公。”说完仔细盯住楚质,想看他满面惊愕的模样。
湖笔凝滞了下,继续书写起来,楚质神态自若悠然道:“哦,知道了。”
“大人,你听清楚了没有,来的是范公。”刘仁之激动说道:“范相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六丈。”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说知道了吗。”楚质轻轻抬头,淡声说道:“没别的事情了吧,去叫押司录事他们过来,我有些事情让他们办。”
嘴巴蠕动了下,刘仁之微微施礼,领命而去,满脸的愤然,小声的唠念着什么。
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知道要稳重,风度啊风度,楚质摇头轻叹,悠悠起身,随之在房中不停走动,双手紧握才不至于兴奋的叫出声来,范仲淹要来了,靠,真是太好了,楚质忍不住猛挥拳头。
淡定、淡定,连仁宗英宗两代皇帝以及许多名人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激动的,楚质暗暗告诫自己,心速却不停的加快,要见到范仲淹了,应该做些什么准备才好,焚香沐浴、还是斋戒静坐……
陷入沉思的楚质,浑然不觉刘仁之已经带着一帮吏员走了进来,悄悄的叫唤了几声,发现楚质没有回应,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莫明其妙。
“大人。”刘仁之的音量稍微提高。
“范相到了。”楚质惊醒,起身。
装得够真的,差点被你蒙骗过去,还真以为你毫不在意呢,刘仁之心中暗暗鄙视,轻咳了下,微声说道:“大人,只是收到吏部公文,至于范公什么时候到任,还不清楚。”
“哦。”从容自若的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调节下情绪,楚质才淡淡说道:“昨日我前去安溪,所见所闻,实在是让我心中难安啊。”
书吏们面面相觑,不过是械斗而已,十分的平常,只要不伤人命,每个月发生十件八件的也不稀奇,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果然是不通世务的书生,心中暗暗腹诽,却没人应声。
过了片刻,刘仁之开口说道:“乡野村夫,不通大义,大人何必……”
“不是这事。”楚质摇头说道,询问起来:“你们之中,有谁在近日出城下乡办事的?”
弄不清楚质的意思,众人一阵莫明其妙,但还是有几个书吏站了出来应声。
“那你们可有察觉不对之处?”楚质问道。
“却不知大人说的是?”几个沉吟了片刻,还是不明白,非常默契的摇头。
“亏你们还是衙中老人,居然对如此危及的情况视若无睹。”楚质冷哼说道,心中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自己动了念头前去调解两村矛盾,恐怕还不清楚县里情况,而这些吏员经常外出办事,本来就是县衙的耳目,有什么事情应该及时反映,而如今却一头雾水,贪污枉法可能在行,真要靠他们治理地方,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等知错,请大人明示。”书吏们纷纷卑躬屈膝说道,表情惊恐万状,动作默契纯熟,显然平时没少训练。
“限你们三日之内,将钱塘县内四镇十一乡的江河水流情况汇报上来,你们就清楚是什么事情了。”楚质冷声说道,沈遘说的很有道理,对于这帮滑如油的胥吏,确实应该不时折腾他们一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然来了,吏员们暗暗抱怨,有个吏员忍不住开口说道:“大人,有几个乡镇离城较远,三日之内怕是难以来回啊。”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相信楚质发现了什么紧急情况,以为他是在故意端着县官的架子,变着法子戏耍大家。
“那是你们的事情。”楚质微笑说道:“事后我还会再派人复查的。”
吏员们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人家是县衙之主,吩咐下属办差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除非不想干了,不然别想推却。
吏员们走后,刘仁之心裏有些高兴,还有一丝忧虑,县官固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寻法折腾胥吏,但是他们也以后会消极怠工,在某个关键时刻故意掉链子,让县官难以下台,而且还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大人……”怕楚质年轻气盛,不明其中的道理,刘仁之决定规劝几句,家和才能万事兴,况且县衙之地。
“刘主簿,情况怕是不妙啊。”将写好的书信递给刘仁之,楚质轻声说道:“派人将这信呈到州衙。”
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旱灾,但是从无数的文史资料信息中,楚质也清楚的了解到,古代一但发生了灾情,朝廷官府固然会赈灾救济,可是起到的效果却十分微弱,楚质不希望路有饿孚、千里无鸡鸣的惨象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者只是虚惊而已,悄悄安慰自己之余,听闻范仲淹到来的喜悦心情也渐渐淡了。
接过书信,刘仁之有些迷惑,难道大人刚才之言真有其事,并不是为了整治几个胥吏,见楚质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好多问,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刘仁之退了出去。
独自侍在堂中,楚质绞尽脑汁想着后世的一些预防干旱情况的办法,却发现因于古今技术条件存在的差异,根本不能实现,就在愁眉不展之时,却听到衙役进来汇报:“大人,沈家二公子求见。”
沈辽,他来做什么,难道被自己的诚意所打动,决定做自己的幕僚了,楚质迷惑不解的猜测起来,也没有怠慢,连忙外出相迎。
“听说范公要到杭州赴任,是不是真的。”见到楚质出来,沈辽丝毫没有客气问好,直接询问,语气之中有些急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