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了几句何涉的情况,过了片刻,范仲淹似乎有些兴味索然,轻叹了下,挥了下手,楚质也随之识趣的告辞离去。
杭州城放粮赈灾的消息如同春风一样,顷刻之间传遍各县乡村镇邑,成群结队的流民纷纷涌来,仿佛在一夜之间,杭州城外就聚集了数千避灾的流民,这个时候,有准备和没准备的差别就体现出来了。
钱塘县这边,经过多日来的管理,对于如何管理安置流民,胥吏们的经验十分丰富,么喝几句就把乱蓬蓬的流民调动得井然有序,而仁和县辖区内,因为张元善到各地去视察河流情况,安置流民的事务自然落到主簿和书吏们身上。
然而这些人能有什么经验可言,只是将流民胡乱的安置在一堆,随后没有留下隻言词组,立即厌恶似的拂袖离去,留下大批茫然不知所措的灾民,没有人管理调度,场面岂是一个乱字能说得尽的。
流民之中,总有些亲戚朋友的存在,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同乡、同镇、同村或者久不见面的亲戚好友某某也来了,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总要过来问候几句吧,就好比现在,有个憨厚的中年大叔来到仁和县安置流民的地方,立即愕然起来。
小儿悲啼、鸡鸣犬吠,乱七八糟、眼花缭乱,真是似曾相识的场面啊,扯开嗓门,以熟悉的乡音腔调嘶吼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外甥,甥舅两人抱头痛哭好半天,诉尽旱灾来时的悲苦,良久之后才抹泪停泣。
“三娃子,你爹娘呢。”揉了下泛红的眼睛,憨厚大叔翁声询问起来,不问还好,一问三娃子眼泪又冒了出来,其中原由不言而喻。
“我可怜的妹子妹夫啊。”呆了下,憨厚大叔惊天动地的吼了起来,真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逃难而来的流民哪个没有伤心之事,顿时之间纷纷陪哭不已。
良久之后,憨厚大叔幽咽说道:“娃子,你受苦了,以后就跟着舅吧,只要老舅还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意动不已,可是犹豫了片刻,三娃子摇头拒绝道:“舅的好意俺心领了,可是俺家还有三四口人,不能拖累你啊。”村民纯朴,知道大家都是避难的,彼此都不容易,怎么能够给人家添麻烦。
楞了下,憨厚大叔明白过来,报怨说道:“你这娃子,成亲生娃也不给舅捎个口信,还不快将娃娃儿带来给舅姥爷看下。”
三娃子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脑袋,匆匆忙忙的挤进人群之中,好半响才艰难的一手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个双手抱着还没有断奶婴儿的小媳妇。
无礼外甥今年才十七八岁,检察三个小孩都是带把的之后,憨厚大叔嘴巴咧得大大的,笑不合拢,连声叫好,大手狠狠的落到三娃子肩膀上,啪啪作响,古代可没有计划生育的概念,将多子多孙视为福气,恨不能找个种猪成亲,一胎生十七八个以上。
这个时候,没断奶的婴儿似乎见到父亲被人揍了,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小媳妇连忙柔声轻哄,可惜却不见效。
“估计娃娃儿是饿了。”憨厚大叔笑道,忽视见到三娃子和小媳妇脸露难色,心中顿有所悟,瞧他们面黄肌瘦的模样,显然也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大人都饿着,能有什么奶水喂娃。
憨厚大叔连忙从怀里抱出一块方帕,小心翼翼的掀开,却是几张白面馍饼子,轻轻递了过去说道:“娃子,快些吃吧。”
艰难的咽了下喉咙,三娃子摇头说道:“舅,不用了,俺还有……”
“滚,没你什么事。”一把将三娃子推开,憨厚大叔瞪眼说道:“这是给娃媳和娃娃的。”
小孩子能懂什么事,见到有个和颜悦色的大叔递来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饼子,纯净清澈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特别是在饼子已经塞到小手的情况下,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即张嘴撕咬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小媳妇接过面饼,怯生生的看着三娃子,自己倒不要紧,可是不能让老婆孩子都饿着吧,这时候还要什么面子,三娃子微微点头,小媳妇见状,连忙取来碗和水,将面饼泡糊,细心的喂着婴儿,不时朝憨厚大叔露出感激的表情。
“舅,这是白馍面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三娃子走近憨厚大叔,悄声道:“你……”
瞧三娃子那神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憨厚大叔顿时怒目而视说道:“别胡猜,你舅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三娃子连忙陪笑道,唉,村里人就是纯朴,这样说就是承认自己有这样猜想过。
“收拾一下,跟着舅走。”憨厚大叔大包大揽说道。
三娃子心中情愿,但还有些犹豫,轻声说道:“舅,听官人们说,让俺们待在这裏别乱动,待会会有人发放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