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文彦博自己的猜测,须知圣心难测,他也不敢保证皇帝是否真有此心,也没敢向何涉直言,怕他心急之下,好心推波助澜,反正容易坏事,不争,顺其自然,可能反而有所转机。
“好了,莫提此事,来日方长,相信希文兄肯定能回朝中的。”文彦博忽而笑道:“倒是景纯,在杭州可是做了不少事情,深得希文的看重,经过在书信上夸赞景纯沉稳有度,可堪大用,再历练几年,又是朝中的栋梁之材。”
“能跟着希文办事,那是他的运气。”提到楚质,何涉脸上露出了笑容:“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却是让他遇上了,希望他莫要辜负了希文的教导。”
此时,万里之遥的西湖边上,尽是一片欢腾的景象,当匠役把一块砖板砌在最后的一座石桥面上,长堤就此修筑完成,也预示着费时近三个月,动员近五万民夫,耗费物资钱粮无数的开湖工程圆满结束。
至此,杭州的官吏与百姓着实松了口气,这几个月来的日子真是不怎么好过,开湖的时候,泥土飞扬也就罢了,还要泄湖才能动工,造成供水困难,固然有专人从山上运水回城,但还是给百姓带来影响。
如今工程结束,一切恢复了正常,同时,百姓也感受到了西湖的变化,水质清澈不说,交通也更加的便利,以前西湖水面薄浅,浮力不够,货船吃重,行驶得十分缓慢,而今这个情况再也不会发生。
还有,修筑了一条连续东西的长堤,众人出行也非常的方便,特别是那些南来北往不走河运的客商,走陆路到达西湖边沿之后,不用再寻找船只搭载,大可直接横渡西湖,不仅省时,而且还能节约不少船资。
“所谓古岸开青葑,新渠走碧流,西湖开浚,造福万代,新筑长堤数十里,犹如蛟龙横卧湖中,到了春暖花开之际,再在长堤两岸满植杨柳、桃树,望之必定如画一般。”站在西湖岸边,楚质扬声说道:“范公又为西湖增添一道美景,实乃杭州之庆事,下官提议,择一良辰吉日,就在长堤之中,筹办一场欢宴,与民同乐。”
“楚知县所言在理……”簇拥在范仲淹旁边的官吏富绅立即连声附和起来。
忙了几个月,望着焕然一新的西湖,颇有丰收的成就感,心情舒畅,范仲淹轻轻淡笑,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定个日子吧,顾通判……”
顾可知适时上前答道:“太守放心,此事下官会妥当安排。”
看着附近欢呼雀跃的百姓匠役,范仲淹含笑点头,带着一帮官吏继续绕着西湖巡视,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清澈透碧的湖面上,突然轻轻叹气起来。
世间从来不缺少捧哏的,闻声立即识趣的问道:“范公,如此喜庆之时,却不知为何而叹惜?”
“近年来,西湖水面日减,茭葑日滋,为百姓计,老夫才决意行开湖之事。”范仲淹微微拱手,轻声说道:“其中艰辛困苦,不足一一道尽,得诸位之助,直至今日,才得以大功告成,老夫在此谢过……”
“全赖太守之力,我等不敢居功。”旁人不敢受礼,连忙避开,谦虚不已,同时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纷纷侧耳聆听。
“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范仲淹担心说道。
楚质很快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开口说道:“太守的意思是说,现在固然是将西湖疏浚了,但是害怕再过数十载之后,茭草葑泥又重新滋生出来。”
“正是如此,老夫也知万事不能一劳永逸,只是见到西湖秀美之景,实在是不忍其又重蹈覆辙。”范仲淹轻叹说道。
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到水草淤泥重新滋生的时候,在场的人恐怕大半已经不复存在,因此,旁人附和之余,心裏却不以为然。
楚质轻轻的笑了,开口说道:“其实太守大可不必担心,就算茭葑复生又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数十年之后,定然会有人站出来行太守今日之事。”
“此言甚是。”范仲淹沉吟了下,洒然笑道:“是老夫着相了。”
“下官还有一策,虽不能断绝茭葑滋长难抑的问题,但或能缓解其滋生的过程。”楚质微笑说道:“水草最容易生长在湖边的涂滩之地,若是能将这些地方租赁给附近百姓,让其在上面种植菱荷等物,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茭草日益滋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