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楚质开口道,似乎有几分乏意,身体靠了靠背后的护拦,清峻的脸庞泛红,吐了口气息,似乎有一股浓郁酒香。
“大人有何赐教。”杨承平笑道,有觉得有些气热,随手取出一块丝帕,轻轻抹去额头的汗渍。
“听说过私盐吗?”楚质轻轻闭目,似乎在呢喃自语。
杨承平一怔,抬头望了眼楚质,似有深意,忽然轻轻地笑了,悠悠说道:“有所耳闻。”
“那你觉得如何?”楚质问道。
“什么如何?”杨承平不解其意。
“贩卖私盐是对是错?”
“自然是错,按朝廷律令,私自贩盐图利三斤以上者,斩首示众,十斤以上,连坐,逢大赦不可免。”杨承平说道,表情有些奇怪。
“杨兄对大宋律令背得比我熟悉。”笑着说了句,楚质睁开眼睛,摇头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此情此举,难分对错。”
杨承平惊讶看向楚质,拱手道:“愿闻其详。”
“禁私盐有利于朝廷,则有害于百姓,私盐贩运却对百姓有利,则损害朝廷之利,所以其中熟对熟错,我真的分不清楚。”楚质轻声说道。
沉默片刻,杨承平叹道:“大人高论,在下不及。”
若是换个不知民生艰辛的官员或儒士在,肯定对楚质这席话嗤之以鼻,或者还会责问其是否尽忠职守,居然赞同贩卖私盐,简直对不起皇恩浩荡,然而,杨承平却明白楚质要表达的意思。
古代实行盐茶专卖,由各地官府出售,盐质粗劣,要价却高,百姓不愿多买,官府却往往强制配售,或按民户丁口配盐,甚至按百姓财产多少和户等高下配盐,更有的直接、准许部分商人领取官盐贩卖,并责令其承包一定数量的盐利。
这咱不符合市场规律的政策肯定是弊病丛生,朝廷虽然几次改革盐法,但是其本质却没有改变,盐价居高不下,这个时候,质量优秀,价格便宜的私盐自然是大行其道,百姓深受其惠,然而私盐交易产生的利润肯定不会上缴官衙,自然损害朝廷利益。
感叹片刻,楚质忽然说道:“杨兄,要不我们干脆合伙贩卖私盐吧。”
一阵沉寂,杨承平脸上慢慢浮现笑容,轻声说道:“大人醉了。”
站了起来,身体轻轻摇晃,楚质醺然说道:“确实有几分晕,或许真的要醉了。”
“既然如此,那大人还是回衙休息吧。”杨承平说着,扬声招呼衙役上来搀扶,楚质也没有拒绝,就这样半眯着眼,脚步虚浮的离去了。
望着远去的官轿,杨承平神情变幻不定,额眉微皱,似乎在盘算些什么事情,良久,轻轻挥手,一人忽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看其身影,却是一开始与他对饮之人。
“于二,刚才委曲你了。”
……
官轿轻悠回到县衙,回到大堂,还未等楚质喘几口气,刘仁之就匆匆奔了上来,赶紧汇报说道:“大人,太守有令,明日让你到州衙候见。”
还好是明天,不然现在一身酒气,去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楚质安心坐下,抿了口衙役呈上来的解酒茶汤,奇怪说道:“却不知是因为何事。”
“无非是农桑耕种……”
事实证明刘仁之猜测没错,第二天楚质到州衙报道时,才发现不仅是自己被召见而已,还有邻近几县的知县都已在场,由范仲淹主持会务,逐个询问各县的春耕安排。
王政之本,在乎农桑,这是历代朝廷最为重视的基本国策,谁让中国一直是小农经济社会,支撑王朝统治的经济命脉就是农业,宋朝好些,商业赋税一度超过农业,但是就总体观念而言,上至皇帝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觉得农桑才是根本。
这一直是州县衙门的第一要政,所谓劝课农桑,当然不是指到田间装模作样挥舞锄头,或者进村庄挨家挨户地劝百姓该去种田翻地这么简单,具体可以分解为:敦本业、兴地利、置农器、广栽植等几条衡量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