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看着仪形秀美,光彩溢目的美女,转眼间却换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在场观看表演的多是男子,同性相斥,谁能高兴得起来。
一般情况下,宴会表演的多是女伎,歌舞弦乐,赏心悦目,而男伎人,都是在宴会的最后才出场的,插科打诨,讲几段评书,打发消磨时间,缓冲宾客散去的喧扰声,而今却提前出来,观众们自然不会乐意。
一些人更是莫明其妙的看向楚质,去了那么久,就是为找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出来,该不会是故意要抹知州面子吧,真是好胆。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感觉有几分不适应,但抱着铜琵琶的壮汉也不胆怯,大手一拨,一阵急促的旋律响起,扯开噪音吼唱道:“望飞来,半空鸥鹭。须臾动地鼙鼓。截江组练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朝又暮,诮惯得,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看红旆惊飞,跳鱼直上,蹙踏浪花舞。”
“凭谁问,万里长鲸吞吐。人间儿戏千驽。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人道是,子胥冤愤终千古。功名自误。谩教得陶朱,五湖西子,一舸弄烟雨。”
声音乍入耳中,不少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觉得歌声难堪入耳,但是过了片刻,沙哑的吼声,带着苍劲,配合将军令似的旋律,粗犷、豪迈,大气磅礴,有一股透彻的冲力,让人心跳加速,热血贲张,家国天下事,痛快淋漓,纵情高歌。
特别是歌词,听了只觉内心深处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身段有股热气在以惊人的速度汹涌奔腾,全身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久之后,雄浑苍凉,昂扬蓬勃的歌词唱毕,台下沉寂了好一会儿,竟无一人喝彩。
台上壮汉吼得畅快,慢慢缓过气息,望着台下场景,心中一沉,立时手足无措起来,不安地望着楚质,突然之间,海啸般狂呼乱嚎起来,群情激昂,鼓掌如雷,口哨声不断,许多人面孔涨得血红,心情激动,像一头饿狼似的嗷嗷大叫。
其实这首词不见得有多好,却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怎么说呢,这个时候,诗词风气还是以委婉为主,盛行缠绵悱恻之风,坊市间流传的多是李后主,潘阆,林逋,晏殊,柳永几人的诗词,突然听闻一首雄浑大气的,当然觉得耳目一新。
不要以为江南人士,性格就一定是柔弱内向,其实也有豪勇的一面,不然也不会如此喜爱竞渡弄潮等危险活动,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实在是说得太正确了,立即引得观众共鸣不已。
在成片喝彩声中,壮汉激动难抑,连连鞠躬行礼,半响,才退了下去,一会又上来几个妙龄少女,柔语轻唱,不知为何,观众却觉索然无味。
这时,席间众人才有心思考虑其他,目光轻微看向张方平,却是不知道对于这首词,他是否觉得满意,其实众人心中有数,要知道刚才叫好声最响的就是他了,然而,也有人属于心服口硬类型,却不知这位知州大人品性怎样。
掩饰心中豪情,平定了下心情,张方平重新倚在榻上,一脸淡然说道:“还算不错,勉强可以入耳吧。”如果脸上激动红晕散去一些的话,可能比较有说服力。
“下官才疏学浅,日后还须张知州多多指教。”楚质客气笑道。
这只是场面话,没想张方平像是当真了,理所当然说道:“放心,本官会的。”
众人心中暗笑,张知州能力如何,大伙尚且不清楚,但是死要面子的脾性,还是能揣摩出一二来的。不过听了首豪放激|情的词曲,张方平的兴致倒是高了几分,与席间诸人相互敬酒,多了几分和谐气氛。
宴散,张方平也没有着急乘轿回衙,而是趁着有些酒兴,说是要步行回去。
从此处返回城中,才半个时辰而已,官吏士绅却是不急,难得张方平有此兴致,当然在旁作陪,不时指点着杭州的着名建筑、景观,讲述其中的典故,希望在张方平心中留下一些印象,以增加他对杭州的认同。
“这边是金沙港,那边是孤山,旁边突起的是阮公墩,再远一些是湖心岛……”行走于杨柳成荫,郁郁葱葱的长堤上,顾可知滔滔不绝的介绍西湖景观。
走了几百步,欣赏西湖美景,还有堤上碧翠树荫,张方平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条长堤是怎么回事?若是本官记忆没错的话,西湖之内,好像没有此堤吧。”
顾可知语塞,心中叫苦,糊涂啊,怎么为了贪图方便,居然从此路回城。
接以顾可知求助似的目光,旁人纷纷低头,装做没有看到,废话,类似这种敏感话题,大家恐怕避之不及呢,谁会笨到接下话茬。
片刻,还是楚质心有不忍,开口说道:“是这年前范公主持修筑的,此堤可以连贯西湖东西方向,大大方便了路人出行,而且当时……”
“为了节省几步脚力,却如此劳民伤财,真是……”似乎不想听楚质继续解释,张方平口中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快步前行。
长堤修成之时,按照楚质的建议,从郊外山林中移植了许多树种过来,经过几月的休养,诸多树木已经适应了这裏的环境,特别是在春光雨水的滋润下,重新恢复了生机,枝叶繁茂,绿树成荫,景色秀美,渐渐成为杭州一景,深得百姓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