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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语淇蹙着细淡的修眉,将蘸染未曾干涸的黑墨的狼毫长笔搁置在桌沿的笔枕处,淡然舒了口气,每回书这行字,她总有莫名的情绪于心头骚动,好似撰写这简洁的几枚大字需得鼓足莫大的勇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蔺子衿……她还在想他吗?亦或是她念念难忘的始终是他。
这确是一种矛盾纠徊的症状,可这般超常的举止却烦扰了她近十年,大抵每个月初月末总要折磨这么一回,以至渐渐成了一种自我慰藉的惯常习性。
苦痛有之,欢喜亦有之,连她自个也不晓得如此心理疗慰的举措是烦厌多些还是喜欢多些……
不,她依旧摇了摇头,理智告诫她——这只是在时时提示她那段愚蠢的过去,只是为了与他将界线划得更清朗而已。
他们没可能了!
她灭黑了白亮的灯盏,晃着沉重的步子走近落地窗前,她的重心向来偏往工作,故而一向穿的比较谨严正式,一套深色的休闲西装配饰纯白的花边蕾丝t恤将苗条的身段衬映出了几分婀娜纤秀,女人味十足的长卷发侧披,有形的洒落在肩背,又平生添了几分性感成熟的韵质,可更多的仍是严肃干练,让人只瞧上一眼便觉着不好亲近。
是不好接近的,尤其是方才穿着这身行头用于相亲见面,通身都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字眼……
事实上,她早就忘了那场母亲精心筹划许久的所谓的相亲,纤弱修长的指尖轻轻略过浑厚的玻璃层,静寂无人的时候,她只会做两件事,躬练书法为其一,其二便是倚窗发呆,用无尽的畅想消度这寂寥的秋日。
一弯沉寂的秋夜长空,淡映着几枚欲散不散的残星,斑驳晦暗的月光随应密稠的暮霭稀稀疏疏的辗转飘落在上海的上空,如此淡薄的光澜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夜景中掀不起半分涟漪,也顶多算是半个衬托罢了。
远处,绝似高山的玉宇琼楼将自己的轮线沉浸在了渺茫的夜色里,街上江边闪耀着纷繁的荧光,好似天上散布的星辰希冀突破云层的藩篱,却总在做些无用功,就如今夜,一切繁华似锦却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俨然又是一副秋雨欲来的夜象!
似乎这流动的莹莹斑驳挑动了她敏锐神经中压抑许久的情绪,她的思维再次回落苦涩的现实中来,八年了……她也从当初天真懵懂的少女变成了已然奔三的大龄剩女,哪怕她还称得上事业有成,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得过逝的青春。
故而每每倚栏独立,她总用着幽叹的心境眺望远方滚滚不息的大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韶光已逝,不可复来!此等心绪不至她此番境地是难以体味到的。
三十一道坎,羞煞女人心!
活了小半生,方才领悟到:生活只好似一扇冷情的磨石,能将向往诗和远方的人心,打磨得渐渐平顺,爱情于它面前更是纤弱的不堪一击!
心下只道是“花落独憔悴,寒溪苦自流”——伊人杂志社白金作家“在水伊方”的五言绝句最是衬景映情。
“又在思考人生了?”清脆的音色与白灯齐数闪亮。
她连忙把脸上的忧郁装改了一副镇静的面色,缓缓回身,望着满脸调笑的歆瑶,很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郑歆瑶是她的表妹,也是大学时的室友,两人关系最要好,创业之际也多亏了歆瑶和表姐郑婉玗全力投资以及郑氏风尚集团的竭力支持,才使得她在短短几个年岁里将伊人杂志社创办起来,在上海文化圈博得一席之地。
“原本是专程过来汇报那个人的行踪,可你这漠然的神色却不由让人失了兴致……”
聊话间两人也已落座,郑歆瑶故作失望地晃了晃脑袋,眸子里却涌动出不可矫饰的霞光,果真,沉顿两息后,她便耐不住性子试探说:“不过,你若求我,我兴许会告知你。”
伊语淇掀起眼帘,瞥了歆瑶一下,漠然地说:“随你。”
她顶多是想了解那人是否活着,若是有额外的附加或是甚圈套,她自然不会多问,因为他还不曾重要到让她费劲心力去有意关心的层次。
“真不在意?”歆瑶颇有几分失落。
她就不咋一声,兀的埋下头做着自个的事情,一整副事不关己高高晒起的样子。
歆瑶终究是拗不过她的,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好狠心的女人!怕了你了……”
可歆瑶目光紧紧落定在她的面色上,希冀寻出非比寻常的意味亦或是甚蛛丝马迹,可她矫饰的太过完美,以至歆瑶重又败兴而归,没好气地说:“今年的聚会,他也不曾去!”
卒业那年,他们一伙要好的朋友定了个不成文的约定——五年一聚首,算算日子,也有两次茶话会的光景,可她和那个人莫衷一是的未曾去过一回,这次也是以工作忙碌搪塞过去,可也只有她最是清楚,她是生怕遇到他会僵场,想必他也是有此顾忌!
“哦。”古澜不兴的一句回应,让人愈发猜不透彻说话人的心思,却大抵有个论断,她要么真的抛开了舍下了,要么是太没心没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