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根破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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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太医院任职的人, 皆是况氏的族人或学生。他们自己身份便不低,身后又有强大的家族支撑,以致于成为高颉口中的【请不来】,亦不是不可能。

若是换成普通人, 身为宫家史氏少族长的史雾谦,早就用非法手段把人从太医院里“请”出来了。

史雾谦耐着性子在宫门口等着翘威端了方裹着红绸的木匣出来,他只看一眼, 便明白这是季长芳令他取的那几支长白参了。

翘威不在季长芳身前服侍,微躬的背都挺直了起来,只是碍于史雾谦贵族的身份,他方才稍低了些头。

“烦劳将军多候了。”

史雾谦瞧着这小太监在季长芳面前得宠的样, 照这样下去他搞不好日后又是一位司礼大太监。人家今日又是来帮忙的, 史雾谦念着他的好处,不由得敛起锋芒,收起以往厌恶宦官的态度, 还带着微笑客气道:“是末将给公公添麻烦了才是。”

以前没有说过的话一旦说出来, 好像又没那么旁人难以接受了。

史雾谦又瞟了一眼翘威,这小太监模样清秀,并无奸相, 日后只要不走错,说不定也能是位贤臣。

不能因为人家身体残缺就看他不起嘛——史雾谦这辈子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想法。

奴才的身份本来就是跟着主子水涨船高的。早就看穿了这个道理的翘威并未因史雾谦的态度露出什么异常, 他落后两步走在史雾谦身后, 用被季长芳夸赞过的“润玉温言”摸着木匣道:“奴婢只是照主子吩咐做事, 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是啊, 史雾谦闻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要谢也该谢皇子殿下才是。

但是也不对啊,他第一次这般聪明地做出势力模样,也不过是给太子面子。

啊……好乱!史雾谦摇了摇脑袋,他都快被自己绕晕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眼果然不适合他,要是这世事都能像打仗那样简单,贯彻【打不过就死】的方阵就好了。

史雾谦拽着耳朵扯了扯,叹了口气,

他是真想去打仗。说句不孝的话,他是觉得自己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比死在阴谋诡计里强得多。

奉阳从一开始就不是好地方,但是有多少比他还清楚这个事实的人们因为责任,家族,权利,而迷茫在这座皇城里无法自拔啊。

史雾谦扭了扭脖子,一边抓着自己的披风大步往前跨一边问:“人参是大补之物,给重病的人吃不会出问题吗?”

翘威保持着自己身为内官的仪态,捧着红木匣,继续用自己的速度一步一踏地跟在他身后,“将军多虑了,长白参与普通参不一样,它药性温凉,最适合肠胃疲弱之人食用。这是王妃娘娘从陈国皇宫带来的,据说在陈国,一株长白参的价格能比一块黄金。”

史雾谦因此咂嘴,“真是富贵人得了富贵病才吃得起的富贵药。”

翘威被他逗得低头笑了一声,“将军觉得太夸张了?”

“也还好。”史雾谦倒不是觉得这长白参不配担圣名,他只是针对那些豪贵,至于其他的,自有本身存在的道理。

这么不咸不淡的聊着,一路上两人相处倒还算和谐。

或许是十二殿下真的有什么优待吧,看起来一幅“老子打死也不出去”的太医们在看到翘威出示了主子的腰牌,一个个交头接耳商量后居然肯了。

史雾谦还模糊地听到有人说:“家主早有吩咐过,要对这位殿下多加关照……”

“现在这个情形,还是不要跟他对着来好了。”

史雾谦想到这之后的层层利益,咬着牙舒展了僵硬地发出“咔吧”声的身躯。

有十二皇子殿下这棵大树在前头遮着荫,一群人顺利地出了宫。在连接皇宫到朱雀街的那条长街上,翘威看到了垂着头的杜沣。

史雾谦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没去打招呼。翘威瞟了一眼,觉得他可能知道什么,便存了心惊讶的轻喊了一声:“那不是杜郎中吗?奴婢听殿下说他不久后将要晋升礼部左侍郎,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当然不开心了。”史雾谦没忍住还是开口说:“任谁死了儿子都不会开心。”

翘威哑然,再一望去,杜沣已然捂着胸口撑着墙大咳起来。

“咳咳咳……”

请来的一位老大夫听着他的咳声不对,也是起了慈悲,抓着药箱小步跑了过去,“杜郎中,杜郎中?”

他担心杜沣顺不过气来,一边给他压住穴位,一边用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大暖天,怎么你遍体生寒呢?”

杜沣摇着头,还没开口说话就吐出一口血来,吓坏了的老太医赶紧给他喂了颗药,好声问道:“杜郎中,你这是五脏有恙?”

“老毛病了。”杜沣咽下药,撑着墙起来,还能笑得出来。

他刚才刻意的挣脱开,不让老太医顺手去诊他的脉。

“多谢太医,您这会儿,是要出诊?”

“出公差呢。”

正巧这时,杜沉从不远处跑来。他先是便众人行了一礼,才来扶住杜沣,脸色戚戚,似乎难过得要哭出来,“大哥,你……”

“莫丢了仪态。”杜沣抬头制止他,指了指前面,又谢过老太医后,才依着杜沉离开。

等这兄弟俩走远,翘威才问史雾谦道:“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夭折呢?”

“得了天花,三天都没熬过去。”史雾谦闭上眼睛,想来也是极为不忍,“这也是前两天的事。”

杜府出了天花,因着怕传出去,那小孩的尸骨都是史雾谦亲自烧的。看到杜沣,不由得又想起那日他妻子乌氏凄厉的哭喊声。

还有左相杜岩松,可怜他刚从狱中回来。

这几天乱哄哄的,到处都生了好多事。奉阳的棺材店里,怕是发了老大财。

也不知谁叹了一声:“想必那些勾魂的鬼差,都觉得这个月业务繁忙吧。”

被世事刺得心里发疼,失了兴致的史雾谦一直到高府前都没吭声。

高颉瞧见史雾谦真的把人请来了,喜不自胜地带着翘威和太医就往后院去了。翘威代表着十二皇子,他得了礼遇,也说了不少客气话,至于之后见高隙,那定然是想见就能见的。

只是太医诊治后,他们也接二连三地相继摇头。

高颉急了,不知道他们是何意:“太医,可是我儿有恙?”

最后一位诊脉的太医叹气道:“这个病不难治,就需要贵公子配合。可他如今的样子大人也清楚,怕是连医嘱都听不进去哦。”

高隙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求死之志。

“大人还是劝劝,不然吾等也不好向皇子殿下交代。”

翘威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口去瞄了一眼高隙,暗道:果然如殿下所料。

他眼看着高颉着急地随着太医去了一旁,高隙床边又只有一个小厮伺候,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他走了过去。

高隙的贴身小厮看到这位宦官过来,也是不敢拦,赶紧起身束手立在一边。

翘威打开半边帘子,看着高隙睁着一双眼睛瞪着上头发愣,开口前先笑了一声:“高公子可还记得十二皇子殿下?”

高隙眨了眨眼睛。

翘威见他还有反应,便继续道:“奴婢来之前,殿下知会奴婢给公子带一句话。殿下要奴婢来问公子,真正害死十一皇子殿下的人是刘弗,公子对十一殿下一片丹心,何以就没想过找刘弗报仇呢?”

高隙突然全身发抖。

他狰狞着脸,显然是恨急了的模样,“我……连皇上都不知道刘弗在哪里!”

一字一顿,这话是从他牙缝中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