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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芳趴在窗台边, 看着远处被烟笼罩的西山崖。
时已至黄昏, 落日余晖铺遍了整个奉阳城。
街上熙熙攘攘,不像只有季长芳一人在的房间里安静。她听着各种叫卖声吵闹声, 正值昏昏欲睡之际,又闻到远处传来的, 哪个少年的感叹:
“软红十丈的奉阳城对无权无势的人来说,与其他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大了些。没钱的人来到这儿, 只能看别地儿没有的高楼,聚不到一起的人潮,眼中唯灯火辉煌, 车水马龙尔。一阶一级皆有分制, 只有在士贵之族的眼中, 这里才是一个让人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混在这句话里的, 是几声女人们妖精般的娇笑。
季长芳是从来没有看过奉阳这朵簇锦团花。
她一拍窗柩, 回首喊道:“翘威, 去把史雾谦给孤叫来!”
“诺——”
季长芳原本做好了等一会儿的准备, 谁知每个一盏茶的时间, 翘威就把史雾谦带来了。
“给殿下请安。”
史雾谦跪下时, 身上的轻甲发出哐当声。
“起来吧。”季长芳见他满头大汗,朝翘威使了个眼色。
翘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史雾谦听到翘威开门出去, 起身时憨笑道:“今日碰到翘公公, 因他着着常服, 末将差点还没认出来。”
季长芳碰了碰被冰镇过的茶杯, 问:“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还在巡街?”
有一滴汗从脑门上流下来,史雾谦也不敢伸手去擦,“这不是马上快到七夕节了嘛,宫里又刚办完大事,寻常年末才会进城的权贵们都来了,代职任京兆府尹的容大人担心城里人多易生事,所以找御林军借人。末将是被分调过来的。”
史雾谦所说的【容大人】就是容澈。那日早朝后,高颉就被革职查办,却因生了其他事端,皇帝也没有趁机给心中中意的祁南王平反推出。秋明几知道季祎的心思,便也没有在这个职位上派遣别人,通知六部后,调来仍是官身的容澈暂时代理。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人惦记京兆府尹的位子,皇帝也不会再故意提起容澈说些别的,可谓一举两得。
季长芳也知道史雾谦在奉阳有多尴尬,她轻声道:“只可惜你手下一波强兵,都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如今却被困在奉阳中消磨血气。”
史雾谦不敢接这话,他抬眼偷瞟了一眼季长芳,见她端着杯茶水慵慵懒懒地靠在榻上,连忙垂首。
这时,有几名便衣虎威军拿着屏风与水盆进来。
翘威拿着一身崭新的绛色袍子进来,笑呵呵地对史雾谦说:
“请将军先把衣服换了吧。”
史雾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甲胄,有些摸不着头脑:“换衣服作甚?”
季长芳打了个哈欠说:“父皇让孤在城里转转。孤本来也没想去,后来实在是无聊……”
史雾谦心说他也不会玩啊。他跟着翘威走了两步,突然说道:“殿下,再把高隙叫来如何?”
季长芳自无不可,“去喊人吧。”
房里的虎威军当即退了个干净。
史雾谦在屏风后换好衣服,又重新被剃了一次须。帮他戴发冠时,翘威闻着他头上有些味道,赶忙回身点起香料把他头发解开熏了熏。
史雾谦从未往自己身上用过香料,闻着那味儿,一时好不自在。
等他连脚都被熏完一遍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了。
“殿下……”
季长芳并没有可怜被折腾一番的史雾谦,反而笑话他:“史雾谦,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汝阳姐姐说不定就会喜欢你呢。”
史雾谦立马反驳,“汝阳岂是那等肤浅,在乎外貌之人?再说末将是要去打仗的,又不是那群文官,弄得身上香喷喷的,半点男子气概也无,如何统领三军?”
季长芳一笑,倒也没计较他的无礼。她听着门外有动静,估计是刚走的虎威军回来了。
果然,在请示后,开门进来的是浑身一新的高隙。他看了眼史雾谦,与其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上前两步朝季长芳跪下:
“给殿下请安,多谢殿下饶过我父亲。”
高颉被革职后,季长芳知道他是无由被累。便同季祎通了个气,将他身上的事儿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他可还好?孤听说,他被调去集贤院了。”
集贤院是个修书著经的地方,并无实权,也没油水。高颉做京兆府尹时,是四品上官,如今被贬去集贤院充个修撰官,是个人都会不适应。
高隙却说一切都好,“父亲做府尹时,整天提心吊胆,夜少有眠。如今去了集贤院,每日与书本为伴,倒是真正自在。”
季长芳让翘威把他扶起来,“你抬头让孤瞧瞧。”
高隙不好耽误,连忙抬头,眼睛看着脚塌处。
季长芳见他虽然没有恢复以往富态,气色却好。虽然瘦干干的,但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有精神,不由得点了点头,“你以后可莫在做傻事了。”
高隙鼻子一酸,眼中有泪意:“多谢殿下关怀,隙已经想通了。隙前两日,还在昭文馆谋了个官身呢。”
昭文馆,掌详正图籍,教授生徒;朝廷制度沿革、礼仪轻重,皆参议焉。下治有国子监、兴文署。其与集贤院同属门下省。
高隙怕季长芳以为他没本事,还说:“隙对【食】之一道研究颇深,如今正打算以此著本书呢。”
“确实是有利国民的好事。”季长芳知道高隙这是真的成长了,“正好,孤今日无事,想出去玩玩,二位便给孤做个向导吧。”
他二人自然不会拒旨。
高隙甚至在第一时间说:“若是如此,下官便带殿下去长安街上走走吧。”
长安街,就是盛唐的那条长安街。
“行。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咱们骑马去。”
季长芳首肯后领着他们下楼,左右围的两层,全是便装的虎威军。
在这栋风雨楼的门口,有几十匹上等良驹被一一牵来。
领头的,是一匹浑身无杂色的白马。
季长芳看着马背上的马鞍,认出这是辛同舒送她的那匹。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抱住它的头,“好久没见你了,可还认得我?”
马儿打了个响鼻,一下下地把头往旁边歪。
季长芳被它似人般的别扭逗得发笑,“乖乖,你还真生气了不成?”
马儿嘶了一声,不安分地动了动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