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晴,小风。
我的这次青霉素实验,失败了。霉菌没能生长出来。主要原因是天气寒冷了,不利于霉菌生长。
我告诉李洛,他全无失望之色。说亲爱的,慢慢来,咱们不急。
这北国的寒冬,又来了。看样子,快要下雪了呢。
马上就是来这时代一周年纪念日了,李洛不知道记不记得。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之前有过约定的流民鲁大爷,来了。
他终于主动来找我这个“同乡大嫚”。
他说其实早来了,但不敢进入州衙。但为了流民们的活路,也因为相信我,才鼓起勇气以我亲戚的名义求见。
鲁大爷一见我面就下跪,我赶紧扶他起来,然后亲自拿出点心给他吃。
我问他,流民怎么样了。鲁大爷说,上次给的钱,买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这天马上要下雪,大伙儿不知道怎么样过冬,这才决定来找我这个没忘本的“大嫚”。
我当即答应说,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饿死。俺家男人是达鲁花赤,俺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鲁大爷说,闺女,你是好人啊,可你家夫君,终究是官家人,真能帮俺们这些流民吗?
我说,好,俺就去找俺男人,让他来说。
李洛来了。他说大爷,你怎么才来呢?我是高丽人,来这做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原本是不想管流民的事。流民太多了,你们又不愿意返乡种地,官府哪里管得过来?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鲁大爷露出“果然如此”的失望神色。他说道,大官人,哪个农民不想种地哩?俺们最是安土重迁,但凡有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的逃荒当流民哩?实在是苛捐杂税太多,保长甲主如狼似虎,活不下去啊。
我看到鲁大爷脸有怨气,赶紧说大爷你别急,俺家男人话还没说完哩。
李洛装模作样的点头说道,本官知道你们苦。尔等又是我夫人的乡亲,我们夫妇之间情深义重,她几次求我,本官当然不会不管,不但让你们安然过冬,还让你们一直好好活下去。
鲁大爷激动的说,那老朽就替大伙向大官人磕头了,大官人菩萨心肠,公候万代啊。
说完他就下跪磕头。
李洛让他磕头,说道,鲁大爷,本官准备开仓设粥场,发动全州官吏赈济你们,你们先吃几天粥,然后本官再想办法,把你们送到一个能活命的地方。
鲁大爷磕头完,眼巴巴地说道,谢大官人活命之恩。不过老朽敢问,大官人赈济俺们,这州中其他官人,能答应么?
李洛拍拍胸脯说道,大爷,本官可是一州镇守,本官说一,他们不敢说二,敢违抗本官命令,他们也别想安生做官了。此事,本官做主就是了。你回去告诉流民,让他们到城东的山谷集合,本官马上在那里搭棚建粥场。
鲁大爷听了,又是千恩万谢。
李洛又问,其他流民的主心骨,你都认识吗?
鲁大爷说,他只认识五伙流民的主心骨,其他伙儿的不认识。
李洛点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赶紧说,夫君,干脆连其他五伙儿一起帮了吧。反正你官最大,官仓的粮食怎么用,还不是你说了算?
李洛“咬牙”道,算了,就一起帮吧,谁叫他们都是你的乡亲呢?哎,本官就是心软啊。
鲁大爷听说李洛打算连其他流民一起帮,顿时又是‘菩萨心肠,公候万代’。
李洛说,好,大爷,你回去后可通知其他五伙儿流民,本官都管了!
鲁大爷千恩万谢的走了。我给他带了一些点心,送他一件御寒的大袄,亲自送他出官邸。
我返回官邸内宅,看见李洛抱着暖手的铜兽炉,一边拨着裏面的银霜炭火,一边笑眯眯的吹着口哨,显得很是得意。
李洛说,大嫚啊,你这老乡鲁大爷,真是好哄啊。
我拿过他手里的铜兽炉,不满的说,你什么意思?说我们齐鲁人傻是吧?
李洛摆手,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是……淳朴。你想啊,连官吏的话都信,那不是淳朴是什么?
我一想,信官吏的话,是不是真的有点傻气啊?
……
古代衙门,并不像后世想象的那样,遇到官司审判才升堂。而是经常性的堂议。衙门的堂议,与中央朝议的性质一样,所属官员都要“上堂”。
堂议,也绝对不会搞两班衙门站在大堂上,手持杀威棒口喝“威武”。
此时,李洛正要上堂,主持堂议,又叫“排衙”。与其说是像后世的“班子会议”,还不如说像皇帝上朝。
“镇守大官人坐堂,众官堂议!”一个衙吏在衙署一边游走一边大喊着通知。
大小官房的门纷纷打开,一个个官员整冠理服的走出来,汇集在衙署中堂所在,鱼贯而入。
四个衙兵守在大堂门口,谨防闲杂人等靠近。
李洛高坐大堂之上,看着下面十几个州衙属官,恍惚间不禁有种坐龙庭的感觉。
出则舆马,入则高堂;堂上一呼,堂下百诺。
这就是做官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儿。其中乐趣,妙不可言。
“下官参见镇守官人!”众官一起作揖行礼道。
李落也拱拱手笑道:“本官也给诸位见礼了。今日堂议,诸位可知所议何事啊?”
众官看见镇守官人笑眯眯的样子,哪里不知道是好事?
知州黄不花首先说道:“看镇守官人如此高兴,该不是流民的事,有了眉目了吧?”
李洛哈哈大笑,指着黄不花,“你呀你呀!不错,流民……开始上鈎了,不对,这词不妥。是流民相信官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