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崔秀宁已经半年没有临朝了,这次突然再次临朝,老人们毫不奇怪,新加入唐国的官员却有些惊愕。
“诸卿平身。”李洛双手虚扶一下。
“谢皇帝陛下!”三府九部十二寺(司)的官员一起平身,昭穆有序的正坐在蒲团上,笏牌都倒持怀中。
御史台的值班御史郎中,各出来两人,来到两侧廊柱下的书案前坐下。他们是维持大殿礼仪的。要是谁衣冠不整,交头接耳,或者打盹,就会被记下来弹劾。
司录寺卿马致远,亲自抽调两个录事郎中,当庭准备记录。
司录寺,是唐廷新设的衙门,属于中央十二寺(司)之一。这个衙门,不但是官史档案部门,也是秘书部门,相当于后世的档案局兼秘书处或办公厅。
“诸衙司当庭奏事!”侍立在丹墀下的中官常侍康西喊道。
康西是唐宫四大中官常侍之一,官职是“御前奉事中官常侍”,就是传话筒和打杂的。
唐宫朝议,从来不会说什么“有事奏事,无事退朝”。而是,必须要有事上奏。
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大臣,要是三天都没有事奏,那还正常么?
政事堂左相林必举站起来,举起笏板行礼道:“臣,政事堂左相林必举,奏请陛下。自从三府创建以来,政事堂只有一文相,军师阁只有一武相,御史台也没有副职。臣请陛下补缺。”
作为宰执,林必举当然要帮助皇帝完善人事。而且,政事堂长期只要他一个宰相,他也很不安。
按照唐国制度,正一品宰执有七人。分别是三个政事堂宰相,三个军师阁太尉,一个御史台御史大夫。
这七人,就是百官之首,辅助天子协理阴阳,裁决国家军政大事。
如今,军师府只有文天祥一个太尉,几个军师。政事堂只有林必举一个左相,五个参政七个参议倒是都齐。御史大夫是龚侃,监察御史,御史郎中也不少,可缺了副职御史中丞。
三府七个长官,缺了四个。
是李洛舍不得官位吗?
当然不是。
宰相之才,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么?李洛和崔秀宁的学生很多,可是在政治上很有才能的却很少,有些人不错,可是太年轻,目前难以胜任。
不过,堂堂朝廷空出这么多宰相,实在不像话。
李洛想了想,传令道:“拟旨,调海州牧、海京留守崔牧,为政事堂左丞相。调益州牧、驸马都尉杨汉明为右丞相,林必举改为中相。”
政事堂三相,品级权责相同,但中相资格最老,有优先权。
杨汉明和崔牧,已经是海东老人中最适合当宰相的人了。
州牧是正三品,突然当宰相,那就是连升四级,是不是不合规矩?(唐制最多连升三级)
不是。
因为杨汉明还是驸马都尉,滇国公,都是一品爵位。崔牧是外戚,也有县侯的爵位,二品。
“诺!”
翰林承旨立刻领命,开始草诏。
“传旨,改文天祥为军师府中阁太尉,调闽州节度使陈淑桢为军师府东阁太尉,扬州节度使江钧为西阁太尉。”
“调武岩出任闽州节度使,杨青雀出任扬州节度使。”
一营都督和节度使都是正三品,太尉却是正一品,说起来陈淑桢和江钧是连升四级,看起来不合制度,但其实不是。
因为陈淑桢和江钧,本来就兼任军师府的军师祭酒之职,这个兼职是正二品。所以他们只是连升两级而已。
李洛再次说道:“调京兆尹高朗,调扬州牧李扬为御史中丞,协助龚侃掌管御史台。”
高朗和李扬,都是大特务,用他们来做御史中丞,监察官员,正合适。御史中丞是正二品,两人也是连升两级。
李洛三下五除二,矮子中拔高个的解决了三府之事。
但林必举还有事要奏。
“启禀陛下,原三国辖内,如今均田令推行完毕,兵部说剿匪也圆满结束,是不是该设置新州了?”
李洛早有计较,直接说道:“将湖广以洞庭为界,分为两州。洞庭湖之北,设为荆州。洞庭之南,设为湘州。”
“原广西两江道,设为桂州;原赵宋所辖,设为广州,原广州府改称南海郡;原播州,思州等土司辖地,设为黔州;原来大理国,设为滇州。”
林必举道:“领旨。如此一来,我大唐就有扬、越、荆、交、象、益、海、广、黔、桂、滇、湘、赣、闽,共十四州了!”
“等到明天蒲甘举国归唐,那就是十五州!”林必举说完,重新归位坐下。
户部尚书范秩说来说道:“启禀陛下,原三国和交州象州清查人口田亩已毕,共得田土四百三十六万七千余顷,尤其是交州红河两岸,良田甚多。”
“收五百二十三万余户,蛮汉两千五百二十三万余口……”
李洛和崔秀宁听了,都是眉头一皱。
三国的人口,加上安南和占婆,才两千五百多万啊。那么唐国总人口,现在也就六千万出头,其中汉人只有五千多万,而且还把越人算进了汉人。
要不加越人,汉人就只有四千多万。
而南宋盛时,光汉人就有八千多万。等于说损失了一半人口。
“……预计,大唐十四州今年秋收,可纳粮七百到八百万石,勉强可支应到明年夏收……”范秩继续奏道。
他本是前宋落第不举的士子,后来率领村民出海,是海东第一批移民,资格和林必举,吴镇楼一样老。
要不是大唐,他们这些落第士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当宰相当尚书?
李洛有点失望。几千万人的一个农业国,秋粮只有七八百万石税收!
而唐军就算不打仗,一个月也要消耗三十万石粮食!
范秩继续道:“其中,八成粮税还是海州,越州,扬州,闽州,益州的。其他九个州,只贡献了两成。而且,这九个州的百姓纳粮之后,也就只剩下口粮。九个州的市面上,将没有余粮出售!”
“陛下,只能提前准备,从老五州购买余粮,往新九州售卖。不然,新九州的脱产者,将买不到粮食吃,有钱也没用。”
李洛点点头,“统购售粮,长途贩运,牵涉者多。此事就由政事堂领衔来办,拿个章程出来。”
一提到粮食,李洛就头疼。
“户部的司农司,尽快研究农肥和增产之事。”李洛吩咐道。他和崔秀宁一直要搞出化肥,可是目前还没有眉目,那玩意听起来简单,其实很不容易。
比黑火药要难得多。
“遵旨。”范秩道,“还有一事。身份证件,已经全部制作完成,请旨是否下发推行?”
“立刻推行。”李洛下令。
“陛下,”范秩硬着头皮没完没了,“如今新收九州耕牛奇缺,而骡马又不够,对恢复农事影响极大。臣之前请求兵部和政事堂,军师府,调拨战马帮助耕田,借给百姓使用。但,没有得到支持。臣恳请陛下,暂时调拨战马……”
“此事不可!”兵部尚书都烈想都不想的拒绝,“战马怎么能用来耕田耕地?那是要掉膘的!我大唐战马,不到元廷一成,还要耕田!这还要打仗吗?”
李洛皱眉,“此事再议吧。”用战马耕田,他也舍不得。
兵部尚书都烈奏道:“陛下,各地剿匪战队报上来的最新伤亡数目,是战死一万一千余,伤两万七千余,其中因为伤残必须退役者九千余,合计共减员两万人。不过,剿匪战事已经大胜,以后不会有什么伤亡了。”
“剿杀悍匪五万四千余,俘虏十三万四千,各种缴获折合银元五百二十万元,已经存留各地官库封存。俘虏按照皇后大人的意思,按等级判刑,这些事已经交于三法司和刑部。”
“如今,共新招募士卒十七万五千。除掉战死和因伤退役者,我大唐水陆兵马共有五十八万七千余,共有战马二十五万六千余匹……六月以来,新造火铳五千一百杆……截止八月,共报废火铳一千四百杆……请旨,再编练火器兵两万。”
“准奏!”李洛同意,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
兵部奏完,财部尚书兼大唐银行司行使崔宪出列奏道:“启禀陛下,如今交钞兑换银元铜钱之事,已经全部办妥。两年多来,共花费银元八千七百余万元。国库存款两千五百余万元。陛下和皇后所说的银本位,我大唐基本完成,只是,白银缺口仍然很大。”
“大唐银行在各郡都设立了分号。共存银一千二百余万元,只是,贷款只有七十余万啊,一分的存款利息,一年要亏损几十万元啊。”
这亏损不光是利息,还有银行职员的薪资,以及管理成本。
存的多,贷的少,那怎么能不亏呢?
“请旨,是否取消存款利息,减少亏损?”崔宪说道。
李洛摇头:“不准!银行是为了用财政调整金融,这些都是皇后教给你们的。要是取消利息,民间就会把银元自己藏起来,那世面上的白银就更少了。至于贷款不够,只是暂时的。只要农事恢复,商业就会恢复,不怕没贷款。”
“诺!”崔宪不敢啰嗦了。
群臣奏完事,就轮到李洛说事了。
李洛站起来,走下丹墀,背着手在殿中踱步,“天子者,朝廷者,公器也。凡治国之政,既有公心,便无不可为天下咸知,为后世之鉴。”
“是以,太宗朝治政之事,有《贞观政要》存世,记载翔实,可见太宗之心,以公为先。浩浩乎贞观之风,朕心向往之。”
“自今日起,编撰《洪武政要》,辑录本朝政治,为天下评论,为后世之鉴也。嗯,这《洪武政要》,就由司录寺和翰林院共同编写,凡不涉及军事和技术机密,都可秉笔直书,以事实为准绳。朕,不令祖宗专美于前,是为孝也。”
李洛说完,所有大臣都忍不住一起下拜:“陛下……英明!真太宗之风也!”
马致远激动地说道:“臣,必不负君命,《洪武政要》必将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