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月辉如洗般地洒下倒也不辜负这月华宫的名字。
女子素手芊芊,此时正恭敬地往那男子的杯中添着茶,毕竟她难得见他在自己这里已经坐了这么久。
楚氏不自觉地有些嘴角上扬,虽显得温柔,但她自己知道那是自己看见眼前男子后喜悦,即使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始终不是为自己而来......
“近日阿阮似乎与你很谈得来?”
楚氏浅浅望了下夏夷则便恭敬地低下头去,“......贵妃性情直率,妾......不过是偶尔去为贵妃解闷作伴罢了。”
“她......与你平日都说些什么?”
楚氏微微有些一怔,他近日来是跟自己打探那人的情况来的吗?虽说早知道这个结果,但是真的当从眼前这个男子口中说出,自己内心还是有些酸楚,“贵妃之前尚与妾聊得甚好,但今日妾再去探望贵妃时贵妃所表现的种种,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贵妃......似乎有些排斥妾的前去......”
夏夷则明了,今日在御政殿门前的种种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但是听到阿阮因为气急当着武氏把给自己送来的东西当场喝下后便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给他的却是从心底涌上的满足感,至少他知道阿阮会因为自己而生气。
知道楚氏懂进退,万事都合乎礼数,夏夷则便没有再问下去,反倒是看了眼侍女刚才进门就提着的食盒问道:“那盒子里是你从含凉殿拿来的?”
“是贵妃给的一只鸡腿,说是贵妃前些日子住在月华宫多有叨扰才送的补偿之礼。”
夏夷则轻笑,“鸡腿?......她能给你鸡腿,说明还是与你聊得甚欢......”
楚氏没再多说别的,给了夏夷则一个温婉的笑容又再一次重新低下头去。这一次二人都没再说话,屋内如时光静止一般,安静的让人不忍去打扰。
倒是夏夷则,坐了一会儿发觉没有什么话题可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随着也就离开了月华宫。
楚氏盈盈而拜,恭敬地送走了眼前的男子却只能留下一个无比流连的眼神,愣愣地望着他没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往含凉殿的方向离去。
屋内甚是清凉,自从渐渐入夏,白天的屋内屋外很能对比出温度,也不知道怎的,都是当毒日头出来后,阿阮的屋子才显得越发的凉爽起来,在巫山住惯了她自然喜欢这份凉意,也就靠着这一点她才能夜夜安眠。
刚刚沐浴完的阿阮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没有让任何人进来,呆呆地把脑袋枕在枕头上,习惯性的顺着阿狸的毛。阿阮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想起很多事,但是又不知道可以想些什么,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在奇怪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阿狸......”
阿狸听到阿阮带有着一丝困意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慵懒,随便打了个滚就晾出了肚皮让阿阮摸。
今天她去给夏夷则送吃的,还没进大门就看见那个女人也站在门口,和自己一样带着一碗好吃的,这件事着实让阿阮不舒服了一天。确定了自己曾经没有过这种情况,而今天所遇所见完全是自己记起前尘往事之后,在她眼里,夏夷则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后来彼此的相互陪伴变成了两个人。可当自己看见有其他女人履行着和自己一样的职责,甚至在代替自己时,阿阮心里瞬间就变得像无处发泄一样的烦闷。
还有的是这些日子她总是能想起那些快乐的或者悲伤的往事,弄得自己也是失魂落魄的,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活在眼下,可是还是怕某个不经意间又像露水一样在这个世间不着痕迹地在这个世间蒸发。
奇迹存在的不会长久,可并不代表着奇迹存在于世间不知冷暖,不参世事。即使是神女,最终也有放不下之人,更何况是她。
她有些迷茫,把自己的灵力召唤起来就能看见手掌之间那些盈盈流动的绿色,阿狸许久没见阿阮动用灵力,看见那些个流光好不兴奋,像是看见萤火虫一样,扑了又扑。
“阿狸,如果......如果我再次消失......你和小红就不要等我了吧......毕竟等我......要好长的时间呀......”
阿狸听见眼前的人说这话,自然变得伤心起来,刚想上前安慰一番,便看见夏夷则悄无声息地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小绿豆眼眨巴了几下,很自觉地就跳下了床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变成了一团。
“阿狸?”阿阮还在纳闷,这时只觉得自己的床榻好似陷下去一块,回头看见自己熟悉的面庞,阿阮顿时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涌来,呆呆地望着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刚刚沐浴完,也不等把头发擦干再就寝,这样一睡,可容易落下个头痛的病疾。”
阿阮看着夏夷则说完这话便把自己一缕发丝捧了起来,拿来帕子轻柔地沾着,不看她也不多说,把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给自己擦头发上。
“夷则......”阿阮小声唤了句,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夏夷则轻笑了一下,便道:“若是困就眯一会儿,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后就离开。”
......离开吗?为什么她这么不想......自己好像这些天都没有见到他......
阿阮这么想着,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听话的又趴回了刚才那个姿势,沉默不语。
在巫山待的时间久了,阿阮也就自然喜那山间的清泉流水,四季轮回,即使到了炎热的夏天在草木繁盛的深山之中也不会觉得很热。在她的含凉殿里,好处也就顾名思义在夏日体现了出来。夜晚静谧,夏夷则悄悄递给侍女几个眼神,也就命侍女把屋内的烛火灭了大半后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屋内昏暗,晚风送来阵阵凉爽,阿阮渐渐生了些许困意,眼皮不自觉地有些沉了下去,但她还是能明显感受到夏夷则替她扯了被子盖在了身上,而那些长长的发丝被他捧在手里似乎没有任何搓揉的动作,如最初那样夏夷则用干帕子耐心地对阿阮的湿头发沾了又沾,没有丝毫的拉扯。
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阿阮自然就极其安心的睡下。
睡梦之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深深的水底,黑暗得一眼看不到尽头,而她漂浮在其中,寒冷刺骨,任由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飘向黑暗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