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白嫖的感觉,当真是无比糟糕。
邀着衞侯坐下,窝棚虽然外面看着简陋,里头却是布置的极好,不但有炉子,还有铁锅,铁锅的个头还挺大,瓶瓶罐罐也是满满当当。
装油的是油壶,全是菜籽油,衞国本地,是压榨不出来的。
油壶本身,更是玻璃制的,只这么一只瓶子,扔在沬都,少说能换个宅院。
便是吃饭的隔间,脚下也是石板铺就,非常的平整,之所以平整,是因为施工的时候比较特殊,底下是一层细密河沙,筛选的极为精细。
将石板压制在河沙之上,然后用木槌一点点一点点地敲打严实,然后整个地面,就变得严丝合缝,还非常平整。
只是这种施工的办法,衞国国内,也是找不到的,衞侯也想翻修一下宫室,可惜国内的工程队都是废物。
“棘津钓叟”的门路之广,从细节上,也能看出来。
衞侯耐着性子跟老叟坐着喝茶,这茶水也是不一般,不必煎煮,沸水冲泡即可,先苦后甜,回甘清香,而且非常去油腻。
捧着茶杯,陶瓷制的茶杯外层有了釉质,色泽光亮,手感绝佳,因为在茶杯上,有波浪状的起伏,很合手。
喝茶的当口,老叟又让人端了点心出来,无非是瓜果蜜饯之类,还有一些南北方的坚果。
除油脂丰|满的松子之类,还有核桃,衞侯甚至能看到非常完整的核桃仁。
入口之后,香气满意,那种丰富的层次感,配合着清茶,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冬春的阳光,略作照射,更是心情愉悦。
菜式简单,但是下料很足。
有一种熏肉,衞国是没有的,棚屋的小间中,挂了两串,已经被切了几段,有着非常明显的切口。
这是老叟带过来的绝品美食,铁锅中倒油翻炒,再放一把反季的蔬菜,不管是蒜叶、韭叶还是菘菜叶子,都是极为下饭。
佐餐的配酒,是江阴邑产的“白沙酿”,呈琥珀色,又称“琥珀酒”,在郑宋很是畅销。
主要是省粮食,当然微甜的口感,也是重要原因。
以往衞侯都是“君子远庖厨”的,不过来“棘津钓叟”这裏,他便是很爱看杀鱼,主要是老叟这裏的杀鱼刀,非常别致非常锋利。
而杀鱼处理的时候,手法也是衞人从没见过的。
只见小厮熟练地给鲤鱼放血去鳞去鳃,洗干净之后,又在鱼身上划了两刀,小心翼翼地将两条白线抽了出来,这才给鲤鱼改了花刀。
锅中放油,姜片爆锅,鲤鱼煎至两面金黄,这才开始调味……
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加水盖上锅盖,静等着鲤鱼烧熟。
如此骚操作,衞侯作为衞国国君,也是享受不到,唯有来“棘津钓叟”这裏,才能享受前所未有的愉悦。
不多时,棚屋中已经满是香味,那是一种带着点焦香、酱香的好闻气味,而另外的土灶上,蒸饭已经好了,用的都是五湖米,非常白净干净,宛若一颗颗珍珠。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白面馒头,这也是衞国没有的,衞侯想要吃一顿,还得从“棘津钓叟”这裏借一点老面来发面,别人想要借,还没资格来开口。
揭开锅开,撒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葱花,汁水收的恰到好处,将鲤鱼装在一只瓷盘上之后,烹者小厮这才把菜端上桌。
“君上,请。”
“哦……哦。”
衞侯受宠若惊地拿起酒杯举了起来,老叟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酒,酒还是温热的,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只是这一桌热气腾腾,就没有不香的。
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衞侯这时候彻底把妹妹被人白嫖给忘了。
抄起竹制的筷子,衞侯夹了一点熏肉,入口之后,那种带着一点点花椒还是什么轻微腌制的香味,直接在口舌之间炸开,爽得顿时表情快乐起来。
“君上,尝尝这鱼唇。”
老叟点了点鲤鱼头,衞侯见状,连忙道:“有劳,有劳……”
将鱼唇戳了下来,入嘴之后,那种胶质滑弹的口感,配合丰富的汤汁,衞侯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很是自然地抓起一只馒头,然后咬了一口。
“除鱼唇之外,这腮肉,这脊肉,都是上品。”
“善!”
以往吃鱼,衞侯喜欢吃鱼腩,主要是没有刺,只是现在吃起来,才发现没刺的地方,其实也不少,而且滋味也不错。
君臣很是享受了一顿美餐,酒足饭饱之后,衞侯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笑呵呵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还无意识地拍着肚子:“此生首次饱食也。”
一言既出,衞侯顿时一个激灵,心中暗忖:寡人此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