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羽果然如意料中一样,接连好多天都没有跟我说话。
而我也怄着一口气,始终都不愿意拉下脸求他理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只是希望在高考这道大门前,他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循规蹈矩,不要离经叛道。可我这无法言说的深意,他却连听的时间都不留给我。
就在我和他之间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后,那些关于我的乱七八糟的流言又开始乱飞。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乎,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失眠。在漆黑的夜里,我辗转反侧,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太过武断了。然后我又怀疑陆铭羽,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如果当成朋友的话,为什么如此不顾及我的感受?
只是,无论我怎样想,都没有一个合理的答案。
在这一点上,我又和陈美华无比的像。
我和她一样,都会内心敏感到在很多小事上钻牛角尖,却又始终拉不下脸去做主动求和的人。
月考终于如期而至。
我早早地来到考场,却看到陆铭羽早就和他的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我经过的时候,他一眼都没有看我。
我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只觉得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步,都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坐到座位上,考试铃声打响,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带着这么多天的积怨,一发不可收拾。它们落在试卷上,把字迹晕染开来。我试图阻止愚蠢的自己,可我似乎做不到。于是我放下笔,选择让自己放空一会儿。
一个纸团就在这时突如其来地打在了我的身上。视线下意识地顺着它滚到了地上,当我再次抬头时,监考老师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而在这之前,陆铭羽正神色慌乱地朝我看过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涌上来,监考老师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然后神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一瞬间,空气都跟着冷凝起来。
那个看起来有老学究做派的监考老师透过镜片阴森森地瞪着我,然后把我的试卷拿了起来,看了看我的名字。
“你就是裴吉星?去年考全校第二的?”他的语气充满了鄙夷,“你的成绩就是这么考来的?”
“我没有作弊。”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我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他。
他讽刺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的卷子收起来:“好啊,那你说这纸团是谁给你的?”
这句话像根硬硬的鱼刺,硬生生地卡在我的喉咙里,让我一个字都吐不出。
我当然知道是谁扔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把这个包袱甩开,然后好好地坐下来答卷。但感情告诉我,我决不能这样做,决不能。
如果这样,那么我和陆铭羽之间,就真的完了。
“我不知道。”我闷闷地回答。
老师冷笑一声,显然对此并不相信。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出是谁扔的,我就把卷子还给你,要不然你现在就别考了,跟我去办公室。”
他盯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神里找到蛛丝马迹。
可让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终,我没有看过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在这度秒如年的瞬间,我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乱叫。我不是没有迟疑,毕竟考试作弊的后果很严重,我也不知道回去后该怎样面对陈美华。她虽然平时不管我,但如果我做了任何一点儿有损她颜面的事,迎接我的绝不仅仅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可如果就这样说出去了,我要怎样面对陆铭羽?我根本做不出背叛他的事。
“裴吉星,你要考虑好——”老师看我无动于衷,开始循循善诱。
可我心裏已经有了答案。
“纸团是扔给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站起身,目光岿然不动地看着他,“卷子您拿去,办公室我自己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如此平静地说完了这段话。
我只知道从座位上离开的每一步,我都仿若在梦中,全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监考老师是学校的骨干、曾经的教导处主任。而我的行径,毫无疑问没有给他留任何颜面,并成功惹怒了他。
于是,不光我这门科目的考试砸了,其余考试我也没办法参加。整个上午,我都被困在了办公室。一开始是等班主任监考回来,处理这件事,结果我却等来了陈美华和校长。
陈美华异常愤怒,她直接冲进来,把她的盗版LV包狠狠地扔在了我的头上。我的额头被她包上的尖物狠狠地划出了一条血道。我没有尖叫,而是狼狈地低着头,看着她包里的化妆品七零八落地摔出来。
一旁没见过陈美华发飙的班主任和老师显然被吓着,赶紧拦着要上来打我的陈美华。
而在这个喧嚣吵闹的过程中,作为当事人的我,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眼泪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穷凶极恶的梦。
可陈美华用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演技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甚至还装作哭哭啼啼的样子,跟老师和校长解释我每天如何用功苦读,成绩都是货真价实。她一边哭,又一边凶狠地骂我,并且不时冲破老师的阻拦来打我,似乎打得我越狠,这件事就会越容易解决。
老师见她这副样子,也赶紧跟校长求情。
校长看了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凑过来小声问道:“这纸团你真不知道是谁的?”
我没说话,摇了摇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关系,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你回去写一份检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听到这个答覆,陈美华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哭得更伤心了。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陈美华解决问题的方式,一个是演戏装可怜卖惨,一个就是加倍地责打我,让我变成众人眼里的小可怜。
从办公室出来后,陈美华一改卑微的模样,抬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你是不是没长记性?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做,总之别来烦老娘!你知不知道我赚钱多不容易?我现在跑出来还要被扣工钱,你是不是存心想作死我?”
她边说,边用她那做了美甲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戳着我的头。
而我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她践踏着我的自尊。
“我一眼就看出你在包庇别人,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伟大啊?你这么伟大你怎么不拯救拯救你妈我?啊?裴吉星,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赔钱货!你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听到“赔钱货”三个字,我再也无法承受,捂住了自己的双耳,眼泪像是自来水一样哗哗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