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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脸色如蜡僵在那里,那明黄的龙袍被她揪成一团。
花景颜脸瞬间沉了下来,余光中扫了一眼女帝愕然失神的表情,晴若秋波的双瞳透着各种复杂难辨的感情,思绪万千终只是暗叹一声。他发现如今在场的几人中,就数他算是最没有立场出声说话了。
雪镜风不动声色地将女帝的表情收进眼底,黑瞳最深处有着无人能看透的幽深。
怀疑,猜忌?呵呵,她需要的就是女帝的这种负面影响产生而出的心寒,无论她将御神狐留在身边是真宠还是假爱,雪镜风都要让她知道,彩云国根本就完全不是在她的掌控中,而御神狐更是人如其名,狡黠如狐,手段莫测之人,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她雪霓国与雪镜风外,别无它选。
既然雪镜风主动暴露他们两人相识的事情,无论女帝如何猜想惊疑,都誓不会再留他在身边,毕竟一方是来合作攻找雪霓国的敌人,一方则是即将颠覆皇朝的灭国皇子,而夹在其中的第三方百花国,可谓需要步步为营,避免被算计陷入两难之地,留着一个可能的隐患,她半夜能睡得着觉吗?
雪镜风扯回注意力,她目光深沉睿智,对御神狐道:“本殿眼前便如你即将面对的黑暗一般,本殿要走的道路到底有多黑暗,就连本殿自己都无法预料。所以每前行一步都需要防、需要赌。而你却是一个变数,本殿可以将你的话读出来,却无法真正映进心中。所以,别再跟本殿说信任你!”她没有犹豫地抽回了手,这些话亦是暗示给女帝听的,他们如今前行的道路在七国之中举步维坚,一步错,步步错,而彩云国此次前来联盟,如何不能假设是一个变数,一个阴谋?所以,别轻易相信他们的盟约,那种纸上的东西永远比不上真正的利益来得诱人。
女帝久浸官场,与权势阴谋之中长大,自然没有错过她言语中的隐含之意,原来惊怒的杏眸如流星转逝,渐渐冷静了许多,望着御神狐暗自沉思。
而雪镜风见自己的试探算是初步成功,隐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嘴角,回眸却见御神狐双瞳剪水般清亮地看着她,绯红的双唇轻轻翘起,几分魅惑,几分肆意,就那么无所防备地看着她,由着她,像是她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似的。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认为他根本没有发现她步步为营,利用他达到目的的事情。
可是雪镜风知道,心如明镜的妖孽根本就是有意配合,本来欲掩他的双眸让他无法读出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但此刻她却发现她无法顺利地完成这一动作。
“六皇子你既然累了,便与皇夫一道先行回宫歇息吧,本殿与姨母久末逢面,自然需要单独聊一些私密的话,六皇子应该明白何时需要避讳不是?”
终是再次纵容了这妖孽,她本来想留着他继续刺激女帝,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让他听到谈话内容,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虽然这妖孽给人的感觉像是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像是那不羁的风一般拂过却不带走一丝留恋,但雪镜风从总是从他身上感到那刻入骨髓的孤寂与脆弱。
她难道变了,为何一惯薄情,无法在心中放下任何人的她,竟觉得此刻她将要做的事情,让他糜烂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上一刀是一种残忍的事情?
而此时众人身后一直静默不语的花景颜在听到雪镜风的话时却如遭雷击,瞠大美目盯着雪镜风,难以置信!
姨母?她……她方才唤陛下姨母……
女帝虽然曾经有十弟八妹五姐,可在早年间便逐一死与非命,如此皇室嫡亲子孙中只有一皇妹,便是雪霓国的当朝皇后,羽若婧!
那么综合之前所只听到了支字片语,花景颜得出了一个让他手脚发寒,有种眼前一黑的真相。
她……她是雪镜风!那个传说中的废物皇子。
怎么可能,花景颜此刻的脸色比女帝还要难看三分,说不清他为何要如此大的反应,也许只觉突然的震惊吧,但心底为何更有一种灭顶的恐惶。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他们的关系,不就……
花景彦绵缎软绸一身华服,精致而阴柔有脸上显得阴晴不明。
雪镜风,她竟然就是雪霓国的那个七国闻名的断袖三皇子?
说不清内心涌动翻滚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原本以为当知道女装的她是男子时,已经是他难以承受的事实了,如今她却却轻易让震撼再次升级,已经到了他难以接受的极限了。他脑中只有一个词,她是他的侄儿!
侄儿啊……
花景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御神狐一道离开的,他如今甚至有些怀疑眼前发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那名漫烂花丛与他相遇的少女,真的是那个雪霓国人人唾弃的废物三皇子吗?他所认识的她,机智聪慧,胆大沉稳,从一开始的狡黠伪装,到如今浑身透着高雅清贵气质的少年,她的一次次变化都让他惊奇地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难得的人物!
如今……让他如何接受相信,她竟然是他,雪霓国三皇子雪镜风!
御神狐没有被人撵出殿外的不甘愤怒,反而时而含笑,时而含情,落红妖娆地步出殿外,斜睨了眼花景颜魂不守舍的模样,眸中暗铓骤闪,心思隐晦不明。
“皇夫大人,为何如此失魂落魄,莫不是因为陛下无意间的冷漠,还是见着了几年末见的亲侄儿,有些吃惊?”想是要故意刺激他似的,御神狐将侄儿两字咬得清晰无比,入木三分。
花景颜挺直着背脊,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原葵上前,虽然听不懂御神狐话中的意思,但是很明显因着他的话,皇夫的神色有些怪异。
他冷目相对,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花景颜突然开口了:“六皇子不远千里从彩云国前来百花国,不就是为了博得女皇欢心,速结两国盟约吗?为何却在最后一刻出手杀了自己的暗线,甚至没有敌对意识地放弃了原则,一切随了她不做应对,你竟究是何心思?”
御神狐黑发如绸子一般松松垮垮地束着,流泄而下,长眉如鬓,一双猸长的双眸似醉非醉,长睫漫不经心地掩着眼珠。
“本皇子这一趟的目的已经收获了,剩下的事情狐的殿下想玩,狐便将它亲自送在她面前任她挥霍,只愿她高兴。”
花景颜看着他一脸柔情媚意,心中自是不信,却也无语可说了。有人的嘴就你千年的蚌壳,任你软硬兼施,亦撼动不了分毫。
“如果她要玩的是你呢,你亦任她为所欲为?”花景颜独独留下了这么一句,便与原葵扬长而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御神狐笑得纵容而宠溺道:“那狐便脱衣解带,任君采拮,愿狐的殿下‘玩’得尽‘性’,呵呵……”
显然他将花景颜的原话,扭曲歪解,解释成他乐意想像的事情了。
他的笑声绵绵开去,墨色长发迎风飘扬,身穿绛红长袍,整个人美艳到了极点,万园春色独衬他一人的背景了,那些个侍卫明知不敢看,却一个个都失神不已。
果然应了雪镜风那句,他御神狐天生便是一个为祸世人的妖孽!
拥月殿厅空荡荡,所有侍卫与禁卫军把守着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当只剩雪镜风与女帝羽舞衣两人独处时,雪镜风轻易便发现女帝的表情比先前倒是自然了许多。
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女帝目光如炬地盯着雪镜风道:“风儿,你与彩云国六皇子如何相识的?”
见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寻问,雪镜风便将早已腹稿的台词带着一种引导性的语气说道:“姨母一直有与母后联系,自然知道风儿府中内院的禁宠吧,而御神狐便是当初彩云国派来潜进雪霓国的禁宠,他们意在分化瓦解咱们两国的联盟,是以派了他来以美色诱惑风儿,但风儿虽对他心有喜意,但是却不愿意毁了母后与姨母之前的情谊,是以多年来亦不曾允落他任何事情,倒没想到如今,彩云国竟然……”
女帝面有余惊,她拍地一掌拍在桌面,十力十足。桌面上的器皿都被吓得颤了颤。
“彩云国竟有如此心计,没错,婧后曾与朕说过此事,没想到他……他与彩云国皆是狼子野心!”
事情点到而止,再谈下去若再深究难保她不会体味到自己的话中的漏洞,于是雪镜风在桌台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女帝,打破沉寂道:“姨母想必知道,炙阳王谋反与旱獭国联手欲夺取雪霓国国都上京,妄自称帝为王。而他此举成功,那皇位便由炙阳王所得,姨母与母后多年策谋之事落空,我估计姨母必不会罢休,誓必与凑上来邀约的彩云国联手以讨伐乱城贼子,破坏盟国联姻之名,以趁它元气末恢复的时候大举进攻,对吧?”雪镜风用一种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地阐述着。
女帝接过酒杯不置可否,事实上她认为婧后已经将一切的事情都分析给雪镜风听了,她才会如此淡定而从容地站在她面前说这番话。
一饮而尽,女帝重重地搁下酒盏,心中虽然仍旧恨怒交加,却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姨母,风儿成为雪霓国的皇,一直是您跟母后的心愿,为何您要突然变卦?”雪镜风摇晃着酒盏。
见女帝脸色顿时有些凝重,想起方才雪镜风的话,更多的是难以启齿,见她无语而对,雪镜风体贴笑了笑便替她接了口道:“只是你深知风儿难堪大任,既使由母后替风儿撑得了一时,亦撑不了一世,于是与其眼看雪霓国即将落入别人之手,这才兴起与彩云国联盟,欲三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刮分雪霓国,风儿说的可对?”
她漆黑深幽的眼睛直视着女帝,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软化还有一丝愧疚。
女帝敛下一脸正容,微叹了口气道:“风儿,朕如今膝下只有三名皇子,却无一皇女,对于你,你可知道朕是寄予有多大的厚望?”
婧后与她同出一胞,自幼感情便要好,婧后无心为帝,多年来一直辅助着她治理百花国,蒸蒸日上,后来婧后因政治联姻稳固,便以一国王爷之身远嫁雪霓国为后,此事羽舞衣虽然没有挂在嘴边,但心中却是一直愧疚的,只因为了百花国的繁荣与安定她终是舍弃了自己的皇妹。
是以一开始羽舞衣便甚是疼爱婧后的嫡女雪镜风,一直重点培养,用着各种手段与势力替她隐瞒身份稳重太子之位,以求将来能顺势登上皇位,继承大统。
可是这么多年来一次一次的报告与证据让她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痛心,再加上这么她膝下一直无女,也甚是焦滤,可谓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雪镜风身上,以求她最终能出息,将两国拧成一股劲,在这乱世之下生存下来,可任她如何怒其不争,事实都表明了,雪镜风是烂泥扶不上壁,于是羽舞衣也彻底对她死心了,开始了另谋它路,既然雪霓国注定是要灭亡,那她便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完全付之东流,至少她想为百花国多拥有一笔势力。
雪镜风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女帝,见她的眼神有着太多的失望与遗憾,还有眼底被掩埋了,如不仔细便不易察觉的温情。
雪镜风凤眸莹动,心中已有想法,她放下酒盏一步跨上去,伸手温柔地握住女帝的手,半蹲在她面前,清雅绝伦的脸上盈满了感动,她难掩悔恨一脸认真道:“姨母,风儿年少不懂事,这么多年一直都错了,往者不可谏,来者尤可追,您愿意相信风儿一次,愚蠢的人会为自己辩解过错,而风儿可是希望姨母给风儿一次机会证明。”
女帝愕然地看着她,良久,女帝那如婧后一般的杏眸柔了几分,拍拍她的小手,笑得有些勉强道:“风儿,既使你现在悔过了,时事已不可扭转了,朕亦无力回天了,但朕一定将你与你母后一道接回来住,俸禄与待遇尽量最好,既使失去了雪霓国,你与你母后朕亦会照顾好的。”
雪镜风闻言却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她凤眸莹亮,透着坚毅与自信道:“姨母,风儿这次来,只是希望你能拒绝与彩云国联盟,让风儿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其它的事情,风儿自然会去处理,只当让你相信风儿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女帝讶然,迟疑道:“你不需要朕的帮忙,只是希望朕不会与彩云国联手,你……真的这么有自信能处理?”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她,而是有着前科之鉴,即使雪镜风之前品形端正,在潮音精舍学了些本事,可任她再厉害,连这婧后都束手无策,一直背负着废物名号的她能行?
雪镜风但笑不语,有些事情从来便不是用嘴说说便能成事的,她会做出来证明,再见分晓……
暮色临近,晚霞滚滚将琉璃殿宇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雪镜风与女帝一起在殿中讨论事宜了一整个下午,宫中侍卫禁军这才见殿门敞开。
他们瞧出女帝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疲惫,那映在霞光中的五官更显丰姿妍丽,她与雪镜风相携而出的时候笑得恣意而随性,似入下了压在心中的重负般轻松。
经过一下午的深谈与交流,羽舞衣发现雪镜风真是天姿聪慧,神造之材,她所提出的一些国之见解,政之理论,字字精辟总结,让她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得益匪浅,如今她倒是有些相信也是她真的能扭转乾坤,安然稳住雪霓国这块金山宝地。
由于想到了无埃雪衣正在宫外等着她,所以与女帝相处融洽寒暄了一阵子,雪镜风便准定临夜离宫。
女帝自是想挽留她,但心中却是明白现在的局势分秒必争,刻不容缓地计量后面的每一步,所以她便派了两名侍卫护送她出宫,只言如要离开百花国时,必然要进宫跟她说一声。
雪镜风自然没有拒绝,她打算与无埃雪衣汇合之后,便一同回雪霓国,她倒想看看孤掌难鸣的炙阳王与野心勃勃,伺机谋夺的旱獭国究竟能否与他们想像中夺得雪霓国。
光是婧后的布兵遣将,军事韬略便能让炙阳王讨不到一点好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全力出击后,无法抵挡百花国与彩云国的强强联手,婧后也不必陷入两难的境地,至今还在与他们周旋。
两名武功高强的女侍卫一路将雪镜风安然地护送到宫境外缘时,突然只觉颈间一痛,双眸瞠得大大地,尚末回过神来便双双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雪镜风自是早有察觉,闻中空气中散发的淡淡蔷薇香气,她不急不慌缓缓回首,看着那永远妖娆的身姿以绝对诱惑的神态翩然落地。衣袂飘缈,落花妖娆,那种深入骨髓的致命吸引,让人一眼望之就欲罢不能。
果然是他……
“六皇子,是来送本殿的?”她瞧都没瞧躺在地上的两人,凤目乍暖还寒,面上淡淡地直直望着御神狐。
御神狐愣愣地看着她,眼角的妩媚似残花凋零,有种感怀黯然道:“殿下,莫不是连跟狐招呼都不愿意打,就打算这么走了?”
雪镜风睨了他眼,竟觉得他感时花溅泪的表情弄得莫名的不舒服,她似笑非笑道:“难道六皇子希望本殿留下来,喝完你与姨母的喜酒才走?”
御神狐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他欲上前一步,却见雪镜风一拂袖,笑得二分淡三分疏离道:“记得本殿说过的话吧,你已经被本殿赶出内院了,彩云国对雪霓国是何心态,想必你亦心知肚明,既然身份已经爆光,难道你还想演戏演下去?”
不想再跟他纠缠了,他已经是女帝的人了,还跑到她跟前装深情,她说过她从接手二手货,即使……也不要!
御神狐像是被人用钉子定在原地,妖魅的双瞳黯淡失了色,脸色渐渐透出一种脆弱,语气飘渺几不可闻,却依旧抿开唇勉强笑道:“殿下……是……打算不再要狐了……即使知道狐与女帝什么也没有……”
他红衣纤长的身体微微轻颤,有种雨中风打的错觉。
雪镜风见此,虽然觉得想笑,但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一种渐隐欲避的神情。
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背景挺直如竹风中伫立,她道:“御神狐,别忘了彼此的身份,我们不可能有别的关系……只会是敌人!”
御神狐闻言唇畔的笑便似那晚霞落暮,感时花溅泪般的感觉,那透着红唇在贝齿上压了一条红痕。
“是呢,我的殿下素来无情,呵呵,其实狐应该早就明白才对啊?”他垂下发丝,掩住那魅惑众生的绝世容颜,喃喃似地低低,带着一种飘渺的情绪地自语自语道,更带着一种自我的嘲讽。
“本殿无情,你明明是彩云国六皇子却跑到雪霓国来当禁宠,如今雪霓国一有难,你便将自己打包送到百花国来继续当禁宠,御神狐你怎么那么贱,难道离开了别人的包养你就活不下去吗!”雪镜风那被她压抑在心中的话,终于还是一股子气喷了出来。
御神狐猛地抬起眸子,他瞳孔泛起了红猩,瞬间欺近雪镜风,抱住住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雪镜风只觉肩头忽然一暖,一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熟悉的温暖气息笼罩下来,刹那间,淡淡蔷薇花香充盈了她的全世界,任她捶打怒推亦不肯放手。
“狐仍旧受不了了,狐知道殿下只是想逼狐将彩云国真正的目的说出来,才会说那些话,可是听着殿下那些绝情的话,狐感觉如果殿下再多说一句,狐就要痛得窒息而死了,殿下你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如此伤狐……”
雪镜风听完他的话,便顿住了手脚,她震惊当场。
他……竟然看穿了她真正的想法?是的,她当然知道凭御神狐的能力根本用不着牺牲色相,便能达到目的,所以她想知道为何他要潜伏在女帝身旁,竟究是何目的。
“本殿只觉得你很可笑,无论本殿是何目的,难道你还会有错觉,以为不讨厌便是喜欢这种幼稚的想法?”挣不开他的坚决,便撇开了脸,雪镜风便如一谭波澜不惊的井水,透着阴冷。
僵持了一刻,御神狐看着她似旧冷漠的神情,慢慢放松脱了她,而脸上悲伤如切的表情缓缓如丝,一点一点收了起来,像是戏曲落幕,戏子收戏,不复一点痕迹,此刻他嘴畔透着玩味而惊异的笑意。
“果然狐的殿下,心如磐石,既然狐如此悲伤哀求,你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怜之意,真是让狐对殿下又爱,又恨呢!”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沿着她那处处让他心痒难耐的脸部线条蔓延而下,眸中有着的一抹炙热。
雪镜风反手挡开他的调戏,一把钳住他尖细的下巴,平静道:“妖孽,本殿不管你有何目的,但是我雪镜风便始终会是你计划中的变故,希望你能好好在掂量着,否则当变故变成一根刺埋进了你的心里,到时候别说本殿没有提醒你!”
甩开他,雪镜风再次转身离开,这一次御神狐没有阻挠,目光一片碧波涟漪,泛着迷人水色,深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似留恋一般抚过雪镜风方才那温凉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如妖孽丛生般,将纤白的手指抚在嘴边,粉舌一勾,吮进红唇里,继而媚眼如丝般舔了舔红唇。
“殿下的味道……果然很甜,试问狐,又如何能放手呢?”
这时墙角的一处,另一道比他们都来得更早一步仰头头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彩蝶花纹缵面的身影,便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话,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
回到客栈,发现无埃雪衣不在房内,雪镜风下楼寻问了一下客栈掌柜,掌柜回忆起说,那名白衣带着檐帽的公子今早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雪镜风回到房间,打量了一下环境布置,没有任何变化,行李亦是完整无缺,那他到底去了哪里了?
用过晚膳天气已晚,无埃雪衣仍旧没有回来,于是她决定出去寻找一下。
从怀中取去那块清雅如歌赠于的令牌,她在街道一路探寻而去,却在一间当铺无意见看到了无埃雪衣相赠的天下盟同色图案的标志,眼波流转,略为思考她便决定跨步入内。
一入内,雪镜风观察当铺布置典雅,稀真古玩陈设颇为讲研,倒是比一般当铺多了几分价值。
此刻正在珠算,打得啪啪作响的掌柜闻场一抬头,正好一眼便发现了站在门边打量的雪镜风,掌柜一怔,仅观其一眼便是心中赞叹,好一位雅致如风,清流如水的少年!
“公子,可是有何物什需要典当的啊?”他热情地迎上去,招呼道。
雪镜风视线移到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掌柜,穿着一身浅灰色衣袍,朴素而简洁,脸上的表情热情却不显市侩,眼中精光隐烁,脚下轻稳,是名习武之人。
“我想寻一人,身穿白衣揽月天下。双眸温润淡然清雅,仿若超尘世外的仙人,一袭白衣,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雍容华丽而不失清雅脱俗,睿智从容。”她静静地将心中的感觉缓缓描述出来,然后凤目带着笑意,弯弯地问道:“你可认识这样一个人?”
掌柜一震,脑中立即随着她的描绘现显出一个人,只是那人更像是一个解不开化不掉的谜,宛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抓不住摸不到,又忍不住沉醉其中,璀璨如天上的帝耀之星星。
稳了稳情绪,掌柜从容一笑道:“公子,咱们这里是当铺不是衙门,寻人之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雪镜风似有所料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玉质令牌放在桌面,示意他看道:“那我以这块玉牌来典当,换取那人的消息呢?”
掌柜笑容一滞,在看清楚那玉佩的纹案时,更是惊得失声道:“天下盟总令!”
天下盟总令是什么意思雪镜风不求甚解,但从掌柜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判断,这块令派比她认为的,来头还要不小。
即使如此就表示她手中的筹码越来越高了,她眼中笑意愈深。
“掌柜既然认得它,那关于在下寻人之事?”她欲言又止,留了个话尾让他接。
掌柜自然是个明白人,他使劲点头,赶紧娓娓道来:“想必小公子便是姓雪吧,那位公子此次匆忙离去没有来得及与公子道别,只留了句话给您,说是有急事已先行一步,如果您能寻到这里,便让小的将这个交给您。”
他递过一封信,雪镜风接过看着信封上面翰动若飞,纸落如云。就跟他的人一样。
但是雪镜风并没有急于掀拆开,她又道:“我想嘱你送一封信前去雪霓国三皇子府的贺管家手中,你可办到?”
掌柜干笑道,一脸应承道:“绝对,绝对替您办到,呵呵。无埃公子吩咐了,只要是雪公子提的,咱们都誓必完成。”
他取出笔墨纸研,雪镜风脑中略为思考片刻,已然落笔,落笔轻捷,挥洒自如,即刻便已成书,封好交给掌柜,望着他淡淡一笑道:“这封信,如果不是交在应到之人手中,出现了什么后果,后果我便不能保证了。”
掌柜接信的手一哆嗦,嘴角的笑僵硬了几分,连连颔首道:“那是,那是,公子您既然拥有这天下盟总令,就是咱们的贵人,小的不敢怠慢。”
雪镜风取回令牌收好,再将信拆开一看,顿时脸上多了几分沉思,阅完后,指尖用力,信纸便即刻化为了灰烬。
掌柜一看,心下一惊,这公子的内力掌控颇为精湛。
雪镜风在掌柜的迎送下离开后,便一直在思考无埃雪衣信中所言之事,旱懒国早已屯兵驻守在紫阳国与旱獭国边境之处的无境之地,且炙阳王夺得皇位是第一步,估计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起兵整个雪霓国,纳入掌中。从无境之地起兵雪霓国城下,最快半月,最慢一月左右,如今事情有变,如若旱獭国的这批后缓之军起兵而至,那雪霓国便真的陷入了困境。
事不宜迟,她收拾好行礼,第二日清晨便进宫准备与女帝告别。
对于她的决定女帝自己没有反对,只是派了一批高手还有一些将士打算一路保护她,却被雪镜风拒绝了,她言一人行事隐秘些,而且她已有四段内力,只要小心自保应该无碍。
告别女帝后,望了眼御神狐的居住的拥月宫,忆起方才女帝言,彩云国的人昨日傍晚便已经与六皇子一同辞行离去了。
雪镜风有些诧异女帝竟然会放手御神狐离去,于是问道:“姨母不是喜欢他吗,如此轻易放手任他离去您不觉得可惜?”
女帝望着雪镜风,微叹了口气,嘴畔有些苦涩道:“风儿,他是朕抓不住的人,朕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何来失去之说?更何况朕是皇帝,朕的心中能装下的只有百花国百姓,亦没有多余心思沉迷美色,风儿你亦要一样,心系天下百姓才是帝君真正的使命所在,姨母希望你能明白,同时也能体会当你明白这些事情之后,那种孤家寡人的悲哀。”
雪镜风看着女帝的黯然的脸,心中复杂说不清的感受。
女帝与皇夫的事情,其实雪镜风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着一些道不明说不清的问题。她自然不便过问。
话别后,雪镜风跨出殿内,经过御花园,意外遇见花景彦竟然独自一个站在花丛中央。她皓眸闪烁了一下,他是在等她吗?
“姨父,怎么一人赏花自怜如此有闲心?”她走近,望着他挑眉笑言道。
花景彦半身隐在花间,半身沐浴在阳光下,极端的两种美,让他有种妖与仙的结合。
“你要走了?”他衣袂似浮云起伏不定,片片花瓣划过他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的脸,嘴角虽在笑,但声音却带着一种雪镜风不明所以的惆怅。
“大叔,你真是末老先衰的典型,眉间的褶皱都有夹死一只苍蝇了。”雪镜风走到他面前,伸出温凉的手指抵在他化不开愁结的眉间,淡淡调侃道。
花景彦这才破颜一笑,抓住她的手,指尖感受那永远不冰不热的舒适温度,似长叹一口气道:“丫呃,臭小子,数年没见着,如今倒是长年翩翩少年郎了,可这性子却依旧顽劣,竟连姨父你真要戏耍一番才肯罢休,你这性子还真不知道随了谁。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如果我如果成亲般生了孩子,估计也能与你一般年纪了,可惜……”他顿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道:“我可觉无奈,你知道我与女帝成亲十余载,至今为何仍无孩子吗?”
雪镜风其实不甚有兴趣人家的私事,但是看他确实需要一个听众,便下意识地问道:“不会是你不行吧?”
她只是随便猜一下,却看见话刚落地,花景彦就整个僵住了,脸色有几分尴尬。
咚,雪镜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上,瞠大眼睛看着他,然后迟疑道:“大叔,不会是真的吧?”
花景彦脸色涨红了,竟然比花还娇,不过这朵娇花此刻有点恼羞成怒道:“不、不行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反正……莫名其妙就不行了。”起先还是理直气壮,起到后面却有点苦恼。
不过还有雪镜风是男子,跟她聊起这个事情还不算太尴尬。
可惜,他不知道雪镜风是个伪男,听到他说不行时,脑中已经开始有种各种不同版本的猜想,首先就是认为,这男或许是一个受!她完全是从外表上判定的。
“呢,大叔,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一名男子有着莫名的好感?”雪镜风循循善诱道。
花景彦想了想,然后望着雪镜风煞有其事道:“嗯,有这么一个人。”
雪镜风暗吸了口气,凤眸一亮,继续道:“你有没有发现跟他在一起很舒服,许多话都愿意跟他一起聊?”
花景彦直觉地点了点头。
最后,雪镜风确定了,她又道:“你跟他分开是不是觉得很不舍?”
花景彦想了想,继续点头。
终于关键的问题来了,雪镜风认真道:“那你看见那名男子跟别的男子亲近或者女子亲近是不是心中有种莫名的不舒服?”
花景彦这下倒是愣了下,然后认真考虑片刻,便道:“的确,有一点……”
他话还没有说完,雪镜风已然接口道:“这就说明,你其实已经不爱女人,喜欢的是那个男……”
“我看到你跟六皇子在一起是觉得怪怪的,不舒服。”
几乎同时两人开口,显然都听到了彼此间的话。
雪镜风一愣,而花景彦则脸色泛白。
“大叔,你刚刚想的人不会是我吧?”雪镜风愕然,笑得有点干。
花景彦这下脸更白了,他也笑了,只是比哭好看点:“当、当然,侄儿说笑了,大叔,不,姨父先回去,就不送你了。”
雪镜风下意识地颔首,然后目送着他步伐急促,倒想是落慌而逃的人。
脑门子一排黑线,姨母女帝,我怎么感觉这趟前来百花国好像是专程来挖你墙角的,你爱的六皇子不说了,毕竟是她内院的,现在连你皇夫都开始不正常了,不爱红粉爱分桃,希望你能挺得住才好啊。雪镜风摇了摇头,负手如闲云一般转身离去。
离开皇城时,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眼城墙,竟看到一道迎风而立,衣袂轻鸿似羽而翻滚不止的身影,雪镜风微微一笑,朝着那方挥了下手,然后一夹马一道烟尘,便渐行渐远。
城墙上的人明显看到她的回应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会突然回头,但是心脏也是不可抑制地跳得快了,伸手抚住那颗不听话的胸,他笑了,却带着无边的绝望与苦涩。
紫阳国离百花国快马加程需要四天左右,是以雪镜风并不急,在经过一处小村庄留下住了一夜。
这是一处民用房,很简朴,土墙上持着些风干的家作物,篱笆围墙堆了些干柴,烛火微弱,看来这家人并末歇息。
雪镜风上前扣着门把,礼貌轻柔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想要借宿一夜,不知可否方便?”
没等多久,她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咔地声木板门打开了,一名黝黑的壮汉站在门边。
看见雪镜风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拘紧,不知是点头还是干笑地,引着她进门道:“呵,那个房子简陋,呵,你,您,愿意,就……”
看他都话不成贯了,雪镜风笑得亲切而温和道:“劳烦你了,我姓雪,只为有急事赶紧路,所以路经此地,只得叨唠一下,真是麻烦了。”
他们进内,雪镜风看到一名肤色粗糙的女子,正在替她的孩子乘饭,一见雪镜风进来,直愣愣地端着碗没有开口。
那汉子一见,更是有种无措,他顶了一下女子,提醒她快点去拿副碗筷出来。
女子哦哦几声,似还末回过神来,便已入了矮墙的另一边去了。
其实这小村子,一生之中哪里能见到几个像雪镜风如此风华贵气的人物前来,所以那他们猜想她一定是哪里的贵人,所以处事都小心翼翼的,怕惹她生气。
雪镜风自己明白他们的心态,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让他们放下心来,于是道:“方才,我进村子,看到许多家都已歇下,倒是有幸遇上你们,否则就要睡在野外了。”
那汉子听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村子里最近出现了点事情,原先村里热闹得很,如今挨家挨户,大多数都迁走了。”
雪镜风见他好像已经开始适应了,接着他的话问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那名妇女取来的碗筷,雪镜风清雅一笑,伸手取过,跟她道了声谢,那妇女怔了怔,然后腼腆地笑了笑,有着局促地摆摆手,缩到汉子身后去了。
那汉子难得见到如此贵气不凡的人,竟如此的客气有礼,如温雅公子一般,于是心下一松,心中直是赞叹。
于是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开始说道:“其实在大约几个月前……”
雪镜风静静地听着他述说着,原来在他们村庄不远处进扎了一批不明的人,他们身穿铠甲,手持长枪,有些像是兵马,不过他看过紫阳国的兵不是那种穿着。这些人自从来到那里,开始还很安份,没有什么动作,时间一久,他们就经常会跑到村子里来抢食物,甚至还有女子,所以村子里每家都人心惶惶,不少人家因为此事都已经搬走了。
雪镜风一听,心中霎时有了想法,看来那些必然就是旱獭国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