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峻漆黑的双瞳望向女帝片刻,不经意扫过她身旁的花景颜,目露暗色似在暗忖着某些事情。
终是长年在阴谋下生存下来的人,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放上贺礼便入座。
“彩云国国主,前来祝贺。”
雪镜风眼中多了几分兴致,倒是好奇这一国之君竟不远万里亲自前来祝贺,莫非想要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划过,她倒是听闻彩云国国君已然年过半百,原以为自己的刻意冷落,会致使他心中满,但听雅夫所言,他似乎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味。
暗中观察了一下底下众人的神经,雪镜风举起一杯酒掩下轻纱下轻啜,除了侍卫,走前最前面的无异便是彩云国国主,他半罩紫荆面具,竟衬得另半边白皙肌肤光泽诱人,穿着一袭绣暗绿纹的长袍,肩披一条雪白绒毛的狐狸,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众人隐隐能闻到一股馨香的味道,似是……
雪镜风弯睫轻眨了下,敏感地嗅到一股蔷薇花香,望着眼前彩云国国主,还没出声,便听到不少出席的女子抑不住兴奋地心情,悄悄地议论着。
“紫阳国二皇子长得,又冷又俊美,不知道等一下有没有机会能与他谈话。”
“彩云国国主,看他一身风华,必然是个美男子,如果能被他看中就好了。”
“柳十三皇子,一直是女人们的梦中情人,今天他也出现了。”
雪镜风一直知道百花国女子大多并不似其它几国那么束缚于男女之事,但是这样大庭中大肆议论难也感到稀奇。要知道虽然她们放低了声响,可在场大多都是习武之人,哪可能听不见呢。
彩云国皇帝身份与雪镜风相当,所以无需行礼,但是从他一进宴会便目光带着闪耀紧紧地盯着雪镜风,众人便不解,更有种不满。
雪镜风轻啜一口却蹙起眉尖,这……这人不像徐老半百的人吧?正欲开口,却闻彩云国皇帝率先开口了,他望着雪镜风,竟缓缓伸出手揭开那半边面具,随着他越来越清晰的的轮廓,一道柔媚中带着哀怨的声音响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随着他念道,雪镜风直接愣住,连口中的酒都忘了咽下。
“没想到这般绻缱思念的句子竟然是风儿作的呢!”
听完这句话,再看见他那张熟悉的脸的脸时,雪镜风不可抑止地呛住了。
“陛下。”花景颜赶紧拍着她的后背,然后也是惊奇地瞪着彩云国国主。
“怎么办,现在我还没有说别的,你就吓成这样,那如果我直跟你说……”彩云国国主缓缓向高座上走着,无视在场下巴掉了一地的大臣,还有静观其变的别国使臣。
站在她面前,那张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橙瓣一样粉嫩的嘴唇扬起一抹优雅而染有媚气的笑容。
“百花国女帝,我彩云国新帝御神狐爱你雪镜风,此生不渝,特地在此向你求亲你可应允?”随着他这一句雪镜风僵住,愣愣地抬眼看向他。
花景颜瞳孔一缩,手中的酒杯已然粉碎。
只是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前方,没什么人注意到。
雅夫与夜樱亦是瞪着眼晴,久久无法回神。
雪镜风眼前又浮出当日在雅克城外他们俩人话别时候的一幕。
“风儿,沿路可别再出现什么‘末来不好说的人’了,你知道狐可再也承受不了的呢!”临走他都不忘要好好地警告一下这不安份的女人!
雪镜风扬扬好看的双唇,戏谑地睨了他一眼道:“我末来夫君的话,我也哪里敢违背呢,一定会安份守纪等着你归来,可好?”
雪镜风回神,蓦然站起,在众人瞠得眼珠子都快掉的时候,步下玉阶朝着彩云国的新帝伸出手,凤眸泛着璀璨的欣喜的光泽,偏头道:“彩云国国主能亲自前来,朕自当好好招待,请入座吧。”雪镜风末曾想过这彩云国帝君竟然会变成了御神狐,心中微讶后便是一种惊喜,虽然疑惑他的身份,但她相信他之后会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御神狐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惊喜神情,脸上笑得越发欢愉,原本吃味怨愤的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他伸出肤如凝脂若柔荑般完美的手递在她手上,由她牵着步上殿阶,落坐于她的左侧,左面正是花景颜的坐位。
见此,御神狐挑了挑眉,知道雪镜风此举有意示好,在她心目中,她身边的位置永远有他。明白她深层的意思,御神狐勾唇一笑,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与她“说话”,余下的事情便让他们私下再好好“协谈”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彩云国帝君是否跟他们的女帝求婚了,而女帝现在将他引上御坐与花皇夫并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答应了吗?
突地御神狐妖娆丛生笑得妖孽惑人,他娇媚在依在雪镜风的肩膀处,密睫如蒲扇般眨动道:“果然百花国女帝非一般女子,一般人听到本帝的话莫不是欢颀欲晕,女帝却淡定异常,想不到本帝的魅力大减了。”
这时众人才大呼口气,原来彩云国皇帝只是想勾引他们女帝,不过好在他们女帝虽然将他领入身边坐下,恐怕也只是因为有意抬举他,让他与她平起平坐,打好外交。他们女帝果然意志坚如钢,完全不受迷惑,淡定如初啊。
柳陌白抚着下巴,看着女帝笑了,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这女帝果然不一般,连彩云国帝这种绝色都能抵受得了,不过她身边那位花皇夫倒也是人间绝色,不过这花景颜却是雪镜风的姨父,如今竟还是以一国皇夫的身份出现在女帝身边,莫非他们的关系已非单纯?
只有雪镜风指尖微紧,也许没有在临别些话雪镜风也只当是他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在她明白,自己可能有些伤害他了。
御神狐只有极力掩饰自己心情时才会那样笑的,伤得越深便笑得越甜,这点怎么跟她那么像呢?当初在彩灯会她替花景颜作的那首诗,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都,估计连御神狐也有耳闻,再看着她身边坐着的花景颜,他恐怕心里一定不好受。
暗中运气让自己平稳所有思绪,这时底下的水月站起来笑着朝众人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彩云国帝君能颀赏我国陛下亦能说明我主非一般女子。哈哈……”说完他看向御神狐,看他笑得欢愉,眼底却一片冷然,心中一颤,微微叹了口气。
在隐城时,他便知道雪帝跟御神狐的关系,而雪镜风亦没有隐瞒他的身份介绍过一遍,现在他们以这种方式见面,再加上花皇夫他们三人,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啊。
众臣纷纷称是,亦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称赞起来。
雪镜风看水月几句话便让场面再次热闹,眼中赞赏了他一眼,水月当即暗暗朝她眨了眨,一脸,你不用夸我,我会骄傲的模样。
这时姗姗来迟的海天国国帝师终于来了。
“海天国帝师,前来贺喜。”
雪镜风面纱下的双唇微微勾起,暗道这神秘的人终于来了,突地呼吸间感到心脏一阵窒闷,片刻又无恙,她脸色无改,只是暗中疑惑,又是这种奇怪的反应。
湖面一阵清风拂轻柳,众人身后一大片桃花,在天空落英缤纷,粉红的花瓣飘散在空气中,天空大放异彩,氤氲浓淡的的光景,被都城上空源源不断地被烟火染得霞光四散,绚丽多变。
一道身影走得不快不慢,从漫天光彩中渐渐走近,面罩水晶面具不知样貌,但他身上有一种极为动人的气韵,仿佛天地间的秀逸与高旷同时汇聚于他一人身上,白衣黑发,装扮十分简单,却将世上最优雅的一面带给了众人。火光映照之下,肤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蒹葭倚玉树。
雪镜风看着他,脑子很平静,但是心脏却开始乱了,带着一种莫名,带着一丝期待,几分不安地跳动着。
当然反应更激烈的是那些待阁在家的仕女,她们恨不得眼睛都贴在秦国帝师身上,传闻他有绝世的美貌,仅一眼便让人从此失了心,改了性,可以说是一见帝师误终身啊。
所以她们很好奇,当他们真正看到他一出现时便已痴迷了,眼中再无它物。
指尖微颤,雪镜风莫名感觉一种凉意,顿时一只软如无骨的手握住了雪镜风,她才回神,轻首望去是御神狐。不解他的眼中莫名带着些许担忧,他敏感地察觉得雪镜风方才好像有点不同。
雪镜风则勾唇笑了笑,看着海天国帝师如睡莲般优雅极致地朝着她微微行礼道:“雪风代我海天国国主前来祝贺百花国女帝登基。”
雪镜风的笑容凝住了,太阳穴一阵刺痛,脱口道:“你叫什么?”
雪风?雪镜风与无埃雪衣的组合是吗?呵,他这是想暗示什么?御神狐魅长的丹凤眸牢牢地盯着海天国帝师,徒然冷笑了一声。
乍闻她的声音,帝师便抬起头来,那双眸若无瑕疵的美玉,竟明媚得如此清澈,干净得仿若山巅之上永不消融的雪水,那么纯净无垢。
当他双唇微启时,雪镜风蓦然抬眸,直直看去莫名不愿意再问下去了,突然打断道:“朕知道了,海天国帝师长远而来,朕怠慢了,请入座吧。”
不管这海天国国师是谁,现在都不是追根究底最佳的时候。
海天国帝师闻言突然僵直了身子,猛然抬头,空朦的双眸望进她眼中,双唇淡淡开启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自己在雪峰之上曾经遗忘的东西?”
雪镜风双眸一紧,这话……果然是他吗?暗吸一口气,旋即眼中疑惑地看向他,雪峰上的事情,她所拥有的印象只有他与御神狐动手时的画面,他这话所指的是什么?那幅画吗?当下海天国师亦不再多说什么,便敛下双睫,再次示礼入座。
见他无意回答,雪镜风心绪亦渐渐平稳,婧后他们尚末抵达,估计在路上延迟了,现在基本上能来的人已到齐,她便起身举起酒杯道:“今日朕感谢各位来参加朕的登基夜宴,在次祝各位一杯,愿我百花国世代永盛。”
座下所有人都起身,举起酒杯道:“愿百花国世代强盛,恭贺陛下。”
笑着爽快地喝完,雪镜风坐下,示意宴会开始,在正台上搭了一个莲花舞台,上面请来的伶人们应音起舞,女子的头埋在长长的水袖下,乐声起,水袖猛然甩开,那妖艳般的脸庞展现在众人眼前。踏着碎步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旋转起圈来,蓝色的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的飞起,在空中定格,如仙如幻,迷醉众人。
那欢畅淋漓的舞姿,那优美娴熟的动作,那千般娇姿,那万般变化,似孔雀开屏,似莲花绽放,似飞龙穿梭。
雪镜风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臣众们觥筹交错人影绰绰。
雅夫、夜樱他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甚少接触这些热闹歌舞场面,兰天峻目光泛着清冷,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与他对面的柳陌白朝他敬了一杯,于是两人便喝开来了,他冷冷地注视着湖面,似乎对这种宴面兴致不大,御神狐则目光灼热地看着雪镜风,雪镜风无奈看向底下的众女,发现她们跟御神狐差不多一双大眼快将帝师的身子灼出无数个洞来了。
海天国帝师是这几个人中唯一一个专心看歌舞的人,他目光清澈没有丝毫阴影,就那么淡淡地注视着。
终于一个伏身跪地,女子清音赞诉道:“小女以这支凤舞九天,恭祝我皇登基大喜,百花国富强。”
雪镜风似很满意笑道:“好,说得好,你是?”
一名官员从席间走出,朝雪镜风跪拜道:“陛下这是臣的小女儿,赵灵儿。”
雪镜风伸手虚扶道:“赵大人平身,赵大人教女有方,想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不俗舞姿,话也说得和朕心意,赵灵儿,今日朕便赏你一个愿望。”
赵大人一听惊喜地看向赵灵儿,赵灵儿闻言一双胜西湖的盈盈双眸,喜声道:“谢陛下。”
她那双含烟的双眸朝宴中含情一扫一圈,最后咬着樱唇,晕红着双颊,扬目道:“小女想恳求陛下赐婚。”
闻言低下的女子们都嫉恨不得咬碎手中的娟帕,这女人竟要要求赐婚,真是太厚脸皮了,千万别是,我的帝师大人啊!
我的柳十三皇子……
我的兰二皇子……
我的……
雪镜风笑意敛了几分,竟然是这种条件,真是让她失望,她以为此女会有更高的抱负,才许下这个承诺的。
“心中可有对象?”
赵灵儿扬起笑容,看向宴中那已然微熏的男子道:“灵儿想‘娶’雅夫大人,请皇上恩准。”
雪镜风顿了顿,原来她看中的是这威武高大的雅夫啊?她顺势看向雅夫那已然称不上是好脸色的神情,犹豫了片刻。
却见雅夫蓦地站了起来,他冷声道:“陛下曾答应过雅夫不会给我赐婚的,如果陛下应允雅夫便出万佛寺出家。”
他堂堂一介顶天立地的男子,竟然当众被一名女子央求婚事“娶”回去,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众人一阵吃惊,这位新上任的雅夫大人,虽然没有具体的官位职称,但是她是女帝身边的人,估计将来的前途必然无量,不过现在竟如此抗拒,想那赵灵儿长得虽跟陛下没有可比性,可在女子中也是花姿月容,这雅夫大人早已过了成亲年龄,也并非这女尊国的男子,既然没有一房妻室,那为何却不愿意成亲呢,这倒确实让人奇怪。
赵灵儿面色瞬间煞白,她受伤地看着雅夫,垂下头道:“雅夫大人,当真不愿意嫁灵儿?”
帝师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这片热闹,只是用着那亮氤氲的墨眸直直盯着雪镜风,眼中因为酒意闪烁着的情意似雾似雨,没人能看清。
雪镜风能感觉到雅夫十分抗拒这桩婚事,知道再这样下去或许会难以收场,便道:“雅大人,朕既然答应过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然后她又看向赵灵儿道:“赵灵儿,朕许诺雅大人在先,这婚事自然赐不得,你再许别的愿吧。”
赵灵儿抬起眼,眼中湿润,红着眼眶看向雅夫已然起身入座的背影,气不过便指着水月道:“既然灵儿高攀不上雅夫大人,那灵儿便……”
没等她说完,水月立即跳出来,咳了几声打断道:“陛下,最近水月一直在为您劳心劳力,你曾说过忙完了就答案臣一个条件,是不是?”
看到这一幕,雪镜风真想抚额哀叹,看到赵灵儿已经铁青的脸,雪镜风颔首。
“如今臣便请求陛下答应臣如雅大人一般婚姻自主。”
果然,雪镜风面纱下的嘴角一抽,余光见御神狐那笑得快抽筋的模样,无声地吐了两个字。
“妖孽!”有必要笑得这般花枝乱颤,妖魅横生的模样吗?咳咳,还有……他一脸秋后算帐的神情,她能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御神狐亦是唇动道:“雪帝陛下,难道想让整个百花国朝臣都婚姻自主不成,嗯?”
雪镜风闻言暗中翻个白眼便移开视线,看见赵灵儿已然要倒的娇躯,最后无奈只能道:“灵儿,你还小这婚姻之事不急,今日你表演有功,朕便赐你黄金百两,一对玉如意,退下吧。”
赵大人赶紧上台扶下赵灵儿朝雪镜风道完谢,便拉着哭得落雨梨花的赵灵儿退下去了。
“谢陛下。”雅夫暗中给了一个感谢的眼神给雪镜风,便坐下。
其实雪镜风根本就没有承诺过这个条件,可是他又做不得那样公然抗旨,所以便以私下与女帝有承诺为借口,便赌上他一切,希望雪镜风能放过他。所幸她最后还是帮了他。
被他们这一闹,雪镜风以身体劳累了便先行离去,剩下的便由喻雪裴与左右丞相好好接待使臣。
见她离去,海天国帝君他们亦借口相继离去,花景颜端坐在高位上,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惆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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