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巴黎仍旧住在妈妈那里。虽然预算并不宽裕,也不会讲几句法语,我还是试着出去找一间合适的小公寓租住。妈妈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帮助学生找房子的机构,去了那里却是碰壁。我好不容易磕磕巴巴的把酝酿了很久的一句法语说出来,Je suis en train de chercher un studio ou appartement.得到的回答却是,Grande Ecole的学生不在他们服务对象之列,而且已经是9月份,大多数合适的房子都已经租掉了,我的希望实在是渺茫。看我失落的走出去,那个值班的小男生还是很好心的提醒我,可以去学校的问一下,一般都会有本校的学生找人合租的信息。
于是我先去办了入学手续。学校坐落在第17区一个星形区域向东伸展的触角上,10月份开学,还没有什么人。公告栏里也空荡荡的。回去就在一个留学生网站的论坛上找出租房子信息,始终不是太贵,就是条件太差,或是已经租掉了。一直等到9月中旬,终于看到一则寻找合租人的信息。去看了一次,一个上海来的女孩子一个人住在那里,两间房间,分租北面的小间。地方很远,已经出了城门,算是郊区了,但是有一路地铁可以直达。宽带有线电视和一干家用电器都有。可以申请房屋补贴,扣去补贴之后的房钱实在是非常的便宜。
房间看上去很干净,摆着几件明显购自Ikea的简易家具。而且合住的女孩子看上去人很不错,胖胖的,在一间商学院读书。我当场就决定这房子我租了。回去跟妈妈一讲,却被好一顿埋怨,地方太远,治安不好,而且是合租。
“还不如就租我这裏一间屋子。”她这样说。
“恐怕我出不起房租。”我回答。
妈妈有点生气了。很久才来跟我讲话,“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你小时候离开你。”
“没有。”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有。”
“那为什么不肯住在这裏,我从前没有为你做什么,现在都可以补上。”
“你怎么没有为我做什么?”我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脸上,说,“我眼睛像你,脸型也像你,就为这个,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
她笑起来,然后喃喃的说:“也像你爸爸。”
我说:“对,也像爸爸。”
她没有在坚持,可能懂得了,我不是不想跟她在一起,而是我想要过某种独立的生活。我很想告诉她,林晰跟我说过,我的父母对我的关心,比我认为的要多。我知道这是真的。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和林晰在一起的点滴如今显得那么遥远而珍贵,我有点舍不得和人分享,也怕一旦打开回忆阀门,就会停不了关不住。
两天之后,我搬去那个市郊的住宅区。开始看到一个没有乐队,没有舞会,没有歌剧院和香槟酒杯的巴黎,展现在我面前的是真实的,有点残酷,有点丑陋的巴黎。我在心裏默默地想,许多年以前,初到这裏的林晰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