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套贴在脸上,感觉着它的温暖与柔软。不免又有点儿隐隐的心疼,这手套也真够贵的,打了三折还98元,相当于她月收入的5%。如果不是用来送人,她才舍不得买呢。过街天桥上有的是5块钱一双的毛线手套,各种颜色都有,虽然戴不了两天手指处就会开线,可是缝缝还可以将就过整个冬天。
初入职场,一定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不,不仅仅是初入职场。董悠然想,以后即使工资再高,也要精打细算,虽然她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是如同飘在北京的外地打工者一样,没有任何根基。房子、车子、手机、电脑,一切的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取。
一夜好梦之后,到了公司洋溢着开心的笑脸又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转眼到了周五,这是部门例会的时间。
坐在会议室里,听wendy开始总结。
业务上的点评,凭心而论wendy很专业,甚至可以说是“稳、准、狠”。虽然对她有一肚子不满,但是董悠然依旧认为她能坐现在这个位子,确实靠的是实力。
不管是怎样杂乱的数据,她一眼扫去,就能看到裏面的逻辑关系。同样的数据呈现在不同人的面前,常会有不一样的结论与分析,而她每一次都能神奇地找出被众人忽视的关键要素,作出非大众化的反其道而行的论断,由此为下一个环节的策划,采取推陈出新、令人瞠目叫绝的策略方案打下良好的基础。同样,任何看似完美的方案到了她的手里也总会被挑出若干不能回避的问题来,以至于董悠然常常在想,这大概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最高境界吧。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资格让wendy来挑。如果说住友的方案自己是及了格的,那么应该继续放手让她接一些案子来做,逐步融入团队的核心环节。可是wendy却竟然不再让她插手任何案子,直接把她发去做基础调研。
除了“嫉贤妒能”以外,董悠然想不到别的理由。然而如此一来,就说明自己是贤才了?能让这个在业内工作了十多年的前辈防范嫉妒,这似乎也是一种旁证,证明自己的才干与不俗?董悠然浮想联联,突然间好像有同事踢了踢她的椅子。
她立即收回思绪,但是已经晚了。
会议室里,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她。
wendy如鹰一般的眼神更是没有放过她:“说说吧!”
“说什么?”董悠然自然是不知所措。
“问卷,工商银行的问卷!”邻座的策划汪敏小声提醒着她。
“问卷怎么了?”董悠然更是一头雾水。
“看吧。在我眼皮子底下开会还溜号呢。可见在外面做市调的时候是怎样的偷奸耍滑!”wendy的目光落在董悠然脸上,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阴冷残酷。
董悠然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没有立即回答。
wendy把一叠问卷“啪”的一声甩到了董悠然面前:“这问卷是按照调研计划,在王府井和西单做的吗?”
董悠然看了看问卷,似乎隐隐地明白了。
脑子里开始理着杂乱的思绪。自己通过唐雨珊把问卷拿到长城饭店,等于是帮调研员们一个大忙,让他们不必那么辛苦在寒风中奔波,还可以交差领到酬劳,所以调研员自然对她感激万分,不会主动向外面透露消息的。那么wendy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稍稍的迟疑,更引来wendy的强烈不满:“不敢说了,对不对?这份问卷根本不是在王府井和西单随机抽样做的。全部是由长城饭店的员工和客人填写的,对不对?”
董悠然的脸瞬间白了。
“不按业务程序操作是职业操守有问题。而帮着调研员骗取公司的调研费,就是人品问题了。对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wendy的话如同利剑一般深深刺痛了董悠然。
长期积压在心中的不满立时爆发出来,她站起身,迎着wendy的目光,坦然答道:“我承认我没有按业务程序操作。那是因为上周大风降温,室外零下五六度的气候,街上根本没有人。为了赶进度,我是通过朋友的关系,将问卷送到长城饭店,请员工们填写的,但是我不承认您后面的指责。调研计划中关于被访问人员的要求有明确的规定,收入、年龄和性别等,这些我都遵守了,我只是私自调整了抽样地域,整个访问过程,我们的调研员都在现场,虽然是集中填表,但也是客观的,不是乱填的。我的出发点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不承认这和职业操守有什么关联。至于您后面所说的,骗取公司调研费,更是恶意指责。”
不仅是wendy,所有的人都愣了。一向如同软柿子一样被wendy捏来揉去、呼东喝西、指哪儿打哪儿的小丫头,居然堂尔皇之地跟她顶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低垂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记录本,不敢去看wendy的脸色。
“你做错了事情还这么振振有词的?”wendy仿佛十分意外,脸色阴沉的如同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可以将室内所有人都凝固住。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董悠然心中狂跳不已,看来人都是有奴性的,当顺民太久了,稍微挣扎一下连自己都很不适应。
“解释就是狡辩!”女人间的较量真像弹簧,董悠然刚一示弱,wendy的火反而瞬间激起,她拍着桌子吼道:“你现在马上出去,一会儿我会给人事部递单子,你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是开除我吗?”董悠然呆住了。
“公司留不留你,是公司的事情,我这个部门肯定不用你了!”wendy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饮了一口,她长长松了口气,终于被她找到机会把这个季春燕安插在她眼皮底下的人赶出去了。
然而此时的董悠然反而不怕了,骨子里的骄傲与倔犟再也不用隐藏,她一字一句,镇定地说道:“至少现在您还是我领导,我尊重您前辈的身份。此前对您也算言听计从,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是大家都知道所谓领导,就是要指导、评价下级工作,您似乎是很胜任评价的职责,一天到晚都在评价人,不,确切地说是在批评人。可是怎么从来没有看到您指导过谁?我进入公司快半年了,不管您分配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找书来看,找案例自学。您什么时候教过我业务程序?什么时候又告诉过我职业操守?做的好,不见表扬。稍有瑕疵,就咆哮怒吼。您每天都在批评别人称职不称职,您有没有扪心自问过,自己称不称职?您要开我,我还想上诉呢,这公司是您一手遮天吗?”
所有的人都惊了,矛盾瞬间升级,大有不可控制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