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忍不住,自己就爬到墙上去了。”傅昭阳点点她的额头,“谨遵医嘱,记住没有,不许乱跑。”
“好了好了,我都记得了。”莫靖言点头,“为了早日活蹦乱跳,我会好好养病的。赶不上今年的比赛,还有明年的喽。”
“莫莫,我在想……”傅昭阳在她身边坐下,牵过她的手,“训练的事情,要不,暂且缓缓。”
“是啊,”她抬了抬脚,“怎么也要等到好利索的。”
“我是说,等到开学了,也先暂停一段时间。”
“哎呀,别听我妈吓人。”莫靖言满不在乎,“要是真有问题,我早就不跳舞了。”
“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傅昭阳环着她的肩,声音有些闷,“但是,我想,下学期开始,你先不要参加队里的训练了。”
“下学期,你是说,整个一个学期?”莫靖言疑惑地问,“为什么?”
傅昭阳沉默不语,过了半晌,缓缓说道:“等下学期期末完成队长工作的交接,我也会退出的。”
莫靖言心中不安,试探道:“你要……写论文么?”
“不……”他收紧了怀抱,“我只是,不想影响队里的稳定。”
答案渐渐在心中清晰起来,但莫靖言仍不愿接受这个假定,她心存侥幸,勉强笑了笑:“队里,挺稳定的啊。”
“我已经任了两届队长,而且研二到研三的确要开始写论文,准备博士考试。队里需要一个新队长。”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推荐的人选。但是,也要她本人先同意留在队里才好。”
“你是说,楚羚师姐?”另一个想法浮上心头,莫靖言身体僵了僵,考虑再三,忍不住问道,“我当初……就想过,上次的大学生比赛,是不是如果我参赛了,你担心她会不参赛?”
傅昭阳默不作声。
莫靖言心中委屈,从他怀中挣开:“她想参加比赛,她怄气。可是,我也很想参加啊!”
“莫莫,我要全盘考虑的。”傅昭阳拍拍她的肩膀,温言道,“我们要拿成绩的。一个新人奖,和女子难度赛的前几名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攀岩队这么大一个队伍,从学校得到的经费支持非常有限。我们想要更好的装备,更多去交流攀登的机会,请更多的高手来指点,只凭面子和熟人的照顾是做不到的。我们需要有赞助,那就需要出成绩。我作为队长,不能不考虑这些。”
莫靖言闷闷地问:“别人就不能当队长了么?还有何仕啊。大周话少点,但也很可靠啊。”
“不是只要爬得好,就能当队长的。”傅昭阳拍拍她的头发,“要在这个圈子里有一定的知名度,有自己的人脉,熟悉装备和各种操作,熟悉队里各项事务的流程。楚羚比大家都有经验。”
所以,她就是被照顾的,我就是被放弃的?莫靖言心中憋闷,话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傅昭阳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我不希望你想太多。我希望你能一直都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等交接结束,我会陪你一起退队,以后这些事,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傅昭阳参加野外实习之后,莫靖言在家安心养伤,无法外出让炎热的夏天显得格外漫长。她每天的娱乐就是坐在竹席上吃冰镇西瓜,看同学们买来的影碟。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将近几年来流行的港剧和日本偶像剧都看了个遍,免不了为了剧中人物的感情纠葛和分分合合而唏嘘感慨。有时候她看了一天日剧,头晕眼花,傍晚趴在窗边看暮色中的街巷。
夕阳消失在楼群之后,天空渐渐褪去明亮的光彩,灿烂的玫瑰色霞光转瞬即逝,宁静的宝蓝色从天幕正中洇染开来。楼下有小孩子的笑闹声,厨房里传来爸妈炒菜的油烟气,莫靖言一时怔忡,仿佛自己还在中学,每天也是这个时间回到家,放下书包,看一集动画片,吃饭时和爸妈说说学校的趣事,为了做不出的题目而挠头,打电话请教一下成绩优良的好友。也会有男生用各种方式表达对她的关注,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一同出去逛街游玩的邀约,莫爸莫妈有所耳闻,但看到女儿接电话时淡然的神色,便都放心下来。
只有莫靖言自己最清楚,那些男孩或开朗或沉静,举止间都掩不住孩子气,话语气度流露出少年人的青涩和稚嫩。她心中记挂的,是一个让人感觉温暖心安,又放松自在的傅昭阳。她喜欢他镇定自若的神色,和缓体贴的语气,喜欢牵着他的手,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曾经以为无论有任何艰难险阻,都有他为自己披荆斩棘,然而此时此刻,最令自己烦闷不安的心事,居然也来自于和他的这段感情。
莫靖言想起邵声说的那句话,忍不住轻声叹息。“人家最想得到的你得到了。既然是赢家,就得大度一些。”她的确得到了别人最向往的感情,然而她最想得到的那份安心和宁静,为什么渐渐地掺杂了不安和惶恐呢?如同渐变的天色,谁能挽住夕阳不落?
莫靖言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假期将要结束时已经可以正常行走简单跑跳,医生叮嘱近期不要从事剧烈运动,以免脚踝再次受伤。爸妈本想劝说她不要参加军训,但她打定主意不参加第二年的补训,于是拿了处方条,安慰父母道:“这样更好,我去了还能偷懒。站军姿、走正步、急行军什么的,教官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爸妈拗不过她,征求了医生意见后才勉强同意。
莫靖言在军训前两天回到北京。攀岩队已经结束在外地的全国比赛返回学校。隔不久将在郊区举行另一场全国邀请赛,已经有许多高手云集京城。一些知名户外品牌也关注了此次活动,傅昭阳连日来各类活动安排不断,他去火车站接了莫靖言之后,二人就鲜有独处聊天的机会。她第二日就要出发军训,傅昭阳当晚还有和赞助商的饭局应酬,他说了要早些回来,但等到□点还没有消息。
寝室里的姐妹们一个假期不曾见面,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杨思睿作为报道小组成员随同攀岩队去了全国比赛,说起趣闻轶事来眉飞色舞。莫靖言的假期乏善可陈,想到未能参加的比赛心情有些低落,又觉得自己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过于小气,不应当在室友面前流露出来。于是她借口去洗澡,回来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在校园里闲逛。她从小卖部买了橘子棒冰出来,看见邵声骑车去往运动场的方向。莫靖言料想他要去岩壁,忍不住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