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晴没理他嘲讽的话,揉着发痛的脚踝冷笑道:“看,这就是男人。不是风流成性的花心大萝卜,便是薄情寡义的空心男。前任先生,恭喜你属于后者。”
“麻烦叫我江先生。”江远遥将车停在路边,回过头,面无表情道,“我要回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下车?”
“生气了?”檀晴眨眨大眼睛,“好吧!江先生,鉴于我现在衣不蔽体,如果就这么从你的车上离开,是不是会对你的形象有所损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怎么样了呢……”
江远遥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我竟不知道现在还有这样脸皮厚的女孩子!”
“那又怎样?”檀晴也有些不悦,只是想到如今暂时无家可归,只好厚着脸皮赖在车里。
江远遥忽然一笑,唇边一枚隐约的梨涡让檀晴的心猛然一跳——不得不承认,前任先生的颜值的确很高啊。
“那么你想怎么样?”他半个身子都转过来,卷起袖子的修长手臂搭在她面前。檀晴不由心跳加快,努力挤出一个“妩媚”的微笑:“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对檀晴而言,今天简直是一场噩梦,甚至堪称“劈腿日”
她凌晨三点从舞蹈培训中心加班回来,累得要死要活,打开灯却看见男朋友孙凤池抱着一个女的睡得香梦沉酣;参加好朋友的婚礼,又撞见新郎官劈腿;差点被人追着打……唯一还算不错的,大概就是遇到了眼前这位江先生。
“我今天出门忘了带钥匙和钱包,所以回不了家,也没钱买衣服和住酒店。”事实是离开家时,她为了不打扰那对男女休息,锁好门后,把钥匙扔进了下水道。
不过忘带钱包倒是真的。
江远遥皱皱眉:“你到前面路口下车,我可以借给你钱。”
看来没有丝毫留她的意思啊!真不亏叫他“空心男”。檀晴腹诽着,揉着脚踝,看他在路边缓缓停车。
“这些应该够你买衣服住酒店的。”他停住车,从钱夹里取出一沓人民币,回头看到眉头紧皱的檀晴,目光不由扫过她的脚踝。
“脚怎么了?”说完,他想起她从婚礼舞台上跳下时仿佛崴了一下,“严重吗?”
“还行。就是有点肿,瘸不了。”檀晴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拿钱,“留个电话,钱我尽快还你。哎,怎么又拿回去了?”
她手还没摸着钱呢,那钱就被他又塞回了钱包。
“我改主意了。”说着他发动车子,驶回了道路中央。
江远遥的家宽敞洁净,檀晴沾满灰尘的脚丫子一踩上去,就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赫然的黑印。
“哇!看来江先生很会做家务,看这地板擦的,这花养的……”檀晴光着脚站在门口感慨。江远遥已经拿了双拖鞋走过来:“我请了钟点工。拖鞋是我的,不过没穿过。”
“好的好的。”檀晴鸡啄米粒似的点头,“谢谢江先生!。”
“不过……你可以先洗洗脚。”
檀晴看到他的表情,眉梢眼角都好像写着“嫌弃”两个字。
“噢,当然。如果你家有干净的衣服,最好能洗个澡。呵呵。”她干笑道。
他不作声,转身回了房间,过一会儿拿了件T恤出来,“也是我的。”
他眉目间,似乎有些怏怏不快?檀晴暗暗握拳,不是人在屋檐下,谁愿意穿你衣服啊……不过他长得这么帅,说不定真有女孩很喜欢穿他的衣服呢。
浴室里,檀晴拿起那件宽大得足以当裙子的纯棉白T恤闻了闻,很淡很淡的青草香气,还蛮好闻。她扭开水龙头,清淡的香气和温暖的水流竟让人身心愉悦。
她洗好出来,坐在阳台藤椅上的江远遥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茶几上,两杯泡好的绿茶氤氲地冒着热气。檀晴慢慢走过去,只见已经换上灰色休闲棉T恤的男人,将一瓶红花油和一包棉签递给她:“试试这个,应该可以消肿。”
“谢谢。”檀晴接住,在身后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拧了一下红花油的盖子,见鬼了,居然没拧开!
可她从来都不是需要男人拧瓶盖的软妹子啊!只好再拧,“啪——”,糟糕,用力过度,红花油竟然洒了满手,连白T恤上也溅上不少。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江远遥嗤笑一声,起身抽了几张纸巾丢给她,又从她手里拿过红花油。
“这瓶盖做工有问题。”檀晴小声辩解着。
“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 江远遥毫不留情地嘲讽她,然后蹲下身子,将红花油倒在手心用力揉开,“脚。”
啊?“江……江先生……你亲自来?”檀晴有些受宠若惊,待看到他懒得解释的神情,还是赶紧伸出了右脚。
脚踝处有些淤青,江远遥将涂满红花油的手掌敷上去,轻轻按摩了片刻,温热的手指又沿着她的小腿下部左右捏了捏,问:“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他抬起头,浓长的睫毛被午后的阳光染上金色,眼神显得格外温柔,加之脚踝处温热而舒适的按摩,让檀晴不由又失神了片刻。
“噢,没了,没有了。”
他收起红花油,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檀晴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热……
他出来时,手里拿了瓶红酒。
他喜欢偶尔喝点红酒,这支1982年的拉菲是许靖墨送的,不过今天她结婚了,这酒也没留着的必要了。
徐徐清风从阳台吹入,檀晴看着他自斟自饮,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肯帮我?”
他抬头,染了些许醺意的眉眼笑意生动:“你说呢?”
檀晴挑眉:“因为我是许靖墨的朋友?”
“只怕你们这朋友今后没得做了。”
他说的倒是事实。提起这个,檀晴不免沮丧,“可能我太久没和她相处,根本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么……哎呀好烦,酒给我喝点儿!”说着向他伸出手。
他看看她,将手中的高脚杯递给她,起身去了厨房。
檀晴抿了一小口,刚想说口感不错,就听到头顶传来微愠的声音:“谁让你用我的杯子了?”
“你不是……”檀晴一脸窘迫。
“我让你拿着,又没让你喝。”他在藤椅中坐下,没好气地夺走酒杯,把空杯子塞给她,“想喝自己倒。”
脾气还不小!檀晴咕哝着,泄愤似的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喝醉了我可不负责!”他斜睨她一眼。
“切,红酒,姑娘我还真没喝醉过。”檀晴说着,咕咚一大口,完全忘记了红酒的代名词是优雅和品味。
“说起许靖墨,她家境好人漂亮,高中时就是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不过你相信吗?高中三年,班上所有的女生都嫉妒她,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除了我。”
“是因为你特别自信?”他微笑着看她,不过她当然懂他笑意里的嘲讽。
“高一下学期有次上体育课,八百米测试,全班只有她没通过。老师将测试时间已经放得很宽,甚至只要求她跑完就好,可她就是像蜗牛一样,十几分钟都没跑完。班里的女生都说她故意做作,连体育老师都有点生气,觉得她太娇气。可只有我知道,那天她刚来例假,正痛经。”
檀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微侧目,看到江远遥很安静地听着。
“我是在她上衞生间时发现的,但我以为她会告诉老师,一般只要女生说自己不舒服,体育老师都会让休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诉老师,非得死扛着。等她跑完八百米,整个人脸色煞白,老师觉得不对劲,问有没有人愿意送她回去,我主动请缨。然后,我们就慢慢成了朋友。”
“原来她一直这么骄傲!”江远遥淡淡道,清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是啊!后来她告诉我,如果她向老师请假,那些女生会更觉得她矫情。不过后来我发现,看起来光鲜的女孩其实也并不那么幸福,许靖墨的爸妈离婚了,一年也和她聚不了几次,平时都是她和保姆生活。和她一比,我好像也就没那么惨了……”她低头微笑,红酒苦涩而又甘醇的味道沿着喉咙淌下,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头竟然有些眩晕。
“你怎么惨了?”他晃晃酒杯,眼眸微眯。
“没什么,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檀晴忽然有些伤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于是抬头冲江远遥促狭地一笑,“还是说说你吧,说说你是怎么成为前任的。”
“如你所知,在美国一次华人聚会上认识,彼此投缘,便做了朋友。”他喝着酒,语气平缓。
“纠正下,是男女朋友。”她看起来有点醉,目光变得蒙眬,脸颊也渐显红意。
“也许吧。”他扯了一抹让檀晴看起来十分薄情的笑容,“后来我回国任职,因为忙于工作,疏冷了她。”
“后来呢?”
“她也回了国,提出结婚,我觉得为时太早,双方还不够了解,所以她就和冯家少爷在一起了。”他喝完最后一点酒才发现,原来夕阳已经坠下,小区里定时播放起音乐,熟悉的旋律响起,他不由吐出曲名:“《Scent Of A Woman》。”
“电影《闻香识女人》的主题曲,最适合跳探戈。”檀晴晃着空酒杯,只觉得头阵阵眩晕。
“你会跳探戈?”他倒觉得意外,微笑地看着她。
“嘁。”檀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在舞蹈培训中心上班……探戈……小意思啦!”她丢下酒杯,拉起江远遥的手,学着广东人说话,“来啦,江先森,我请你跳一支舞……”
舞步自然是乱的。江远遥低头望着她酒醉的样子,轻笑道:“你确定跳的是探戈?”不知怎的,今天他也有些微醺,嗓音磁性慵懒,在窗外音乐的背景下,两人在暮色温柔的阳台上跳着酒醉的探戈。江远遥脑海里浮现出电影里艾尔·帕西诺与美丽的加布里埃尔在众人瞩目中跳探戈的那个场景,心中竟蔓延开一丝别样的温柔与悸动……
可是他根本想不到有人跳舞的时候也可以睡着!音乐渐渐淡去,夜色也拉开大幕,整个屋子暗下来,江远遥只觉得怀里的女人紧紧地靠在他身上。待他低下头去看她的脸,天,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而且就在他怀里,还睡得那么……甜,嘴角挂着弯弯的笑意。
他没有开灯,也没动,任她在怀里静静地睡了一会儿,然后将她抱起,轻轻走进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