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疑(2 / 2)

想到他的生日就要到了,檀晴暂时抛下心头的不快,打开淘宝,想要给他挑一件礼物。江远遥颈椎不好,她打算买个护颈枕送他。谁知她刚打开网站,就听到一道淡淡的男声:“檀晴,你在做什么?”

抬头,一张英俊冷清的脸映入眼帘,檀晴看到想念的人,心中一喜,“我想买……”

“别人都在工作,为什么只有你在上班时间网购?”他的神情冷若冰雕,居高临下地瞟了她的电脑屏幕一眼,沉下嘴角,“是太闲了,还是自以为比别人更有特权?”

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檀晴傻了眼,她惶惶地丢下鼠标站起来,才发现江远遥已经转身进了办公室。

大厅里原本还有些许嘈杂,这么一来,顿时变得寂静若死,唯有一双双内容各异的目光无声却冰冷地向她射来。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默默坐下,关掉了网页。

自从上次的选秀方案泄露,估计她已被全公司人视作头号嫌疑人,所以这次的活动,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业务性的工作交给她做,甚至连江远遥,也没有指派她做任何事情。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更何况,网上还有那样的谣言。

她再次打开公司网页时,发现那条贴子已经不见了,所有的评论也随之销声匿迹。

也许是发帖者自己删除的,但更有可能是被管理员强行删帖。她悄悄向吕艾发信息:“贴子删掉了。”

“嗯。我看到了。”吕艾回复。

“江总……知道了这件事?”她猜应该是江远遥命人删的,而这也意味着,他已经看到了贴子的内容。

吕艾隔了很久才发过来一行字:“江总可能心情不大好。不过你也别多想,他还是蛮在乎你的。我刚刚听说,下午三点江总要去邻市出趟短差,大概明晚才能回来,赶紧撒个娇卖个萌,让江总带你一起去啊!”

明晚才回来?可明天是他生日啊。檀晴叹了口气,算了,刚才还那么凶,才不要去求他。

但是贴子里的事,她想还是要找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中午下班时,她在座位上等了许久,等到饥肠辘辘想要放弃时,里间的门终于悠然打开。那个男人挺拔笔直的身影晃出来,在她面前顿住:“没去吃饭?”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出星子般的一丝笑意:“在等我?”

“上班时间网购是我不对。”檀晴望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我不该只想着给男朋友选生日礼物而忘记了工作纪律,你批评得很对。”

他双手插兜,眸中笑意渐浓:“听起来好像是我冤枉了你?”

檀晴淡然一笑,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失落:“没有。我在这裏等你,是想和你解释一下网上那条贴子的事。”

江远遥极清浅地挑了下唇角。

“那条贴子除了我身世的个别地方属实,其他内容纯属捏造和污蔑。”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宁静,仿佛再熟悉不过,却又藏着隐隐约约的陌生。

这一刻,她甚至无法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拥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又是怎样双手相牵彼此说爱的。

她不敢确定了。

江远遥看着她,目光似远又近,唇角含着那抹若有似无的薄笑,久久看着她。

“去吃饭。”他忽然伸出手来,在她头顶轻轻一按。

这一个抚摸,让檀晴悬起的心沉回了地面。她松口气,微笑道:“听说你下午出差,明天才能回来?”

江远遥伸臂将她揽至胸前,语声柔软:“是啊!你想去?我本来计划让吕艾去,这位客户她比较熟悉。”

“哦。”檀晴理理他衬衫的领子,仰头道,“那我等你回来过生日。”

他捏捏她的鼻子:“好,我尽量早去早回。”

两人在公司附近随便用了顿午餐后,江远遥便带了小锺和吕艾等人奔赴邻市。檀晴回了公司,老老实实地待到下班。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还在加班,她有心想帮忙,可大家都客气地说不用,毕竟身上还背负着泄密者的嫌疑。她也不好勉强,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便打车回了家。

初秋渐临,天也比之前黑得早了些。她回到小区时,周围已次第亮起明明暗暗的灯光,她抬眼一瞧,自己家的灯居然也亮着!

早上忘记关灯了?她疑惑着,快步上了电梯,电梯门刚一打开,便迎上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季朗穿着寻常的白色运动短袖和长裤,拎着一袋垃圾站在面前,看到檀晴,露出惊喜的笑:“回来啦?先进去,我去丢垃圾。”

檀晴默默地走出去,任他关了电梯下楼。

她打开门,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他居然肯花费宝贵的时间来给她打扫房间。檀晴心中百味陈杂,换鞋放包,把钥匙挂在门后,嗅到空气里有香醇的米粥的味道。

沙发上,丢着他的衬衣、领带和西装外套;厨房里,正小火熬着他亲手做的粥。

门吱呀地打开,季朗迈步进来,刚换上拖鞋,就听到檀晴唤了一声:“哥哥。”

他疑心听错了,走到衞生间洗了手,笑道:“你刚才喊什么?”

檀晴端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喊你哥哥,不习惯吗?”

季朗的表情有一瞬凝滞,然而这个称呼并未使他感觉愉悦。他在她身旁坐下,唇畔带了抹嘲笑:“怎么,帮你做家务,惹你不高兴了?看来,现在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

他的脸色渐冷,眸中像凝了一层秋霜,修长的指关节扣在一起发出咔咔的轻响。檀晴默了一瞬,起身:“我去看看粥。”

金黄色小米中加了宁夏枸杞和新疆大枣,整个厨房弥漫着香甜浓郁的味道,她用勺轻轻搅拌,脑子里却缓缓运转着。

那张卡,那笔多出来的十八万,居然跟之前经常给她打账的户头是同一个,也就是说这笔钱是从季朗在英国的账户转过来的。

火开得大,不觉间厨房里大雾弥漫。厨房门被哗地推开,季朗快步上前打开抽油烟机,关掉燃气灶,一把将她扯出厨房,“在干什么?烧厨房吗!”

檀晴这才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着锅底烧煳的味道,她有些讪讪道:“我忘了。”

季朗拉着她的手反覆看了看:“没烫到吧?”

她抽回手,摇摇头,忽然问:“季朗,那十八万是怎么回事?”

“什么十八万?”他打开客厅所有的窗户,让新鲜空气驱散煳味,转过身,目光像幽深的森林。

“我那张学费卡上多了一笔钱。”檀晴想穿破他眼神的密林,寻找到某些答案,“是从你在英国的账户上打来的。”

“我不知道。”季朗笑笑,风轻云淡,“粥熬坏了,等我换了衣服,咱们出去吃。”

“不可能!”檀晴抓住他的手,“告诉我,公司都在传我年薪百万,是晴朗的幕后总经理,你忽然打这么多钱给我,不是让我坐实了罪名吗?”

“你想太多了,这是公司赚了点钱,给你些生活费而已。”

说罢,他径自脱掉短袖,拿起一旁的衬衫打算换上。这时檀晴瞥见他上身赤着,有一丝尴尬,不悦道:“季朗,待会儿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都带回家,以后别在我这裏换衣服了。”

男人正准备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原本平静的眉尖忽然蹙起,与眼中的秋霜一并冻结成冰冷的笑意:“怎么?打算带男人回来过夜,怕我的东西在这儿被人看见后误会?”

檀晴气恼:“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我都是成年人,这样拎不清,自然被人误会。”

季朗丢开衬衫,笑容若蹙,牙齿雪白:“那又如何啊晴晴?你不明白吗?从你九岁那年踏进季家那一刻起,就注定与我拎不清了。” 他眸色渐深,向她渐渐趋近,只穿了长裤的身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脸上的笑意却仍旧是温和而忧伤的:“可是你自从认识江远遥,就变了,变得总是急于与我撇清关系,恨不得我与你两不相识……”

“不,季朗,我一直当你是哥哥。”檀晴说着,强装镇定地将身体紧靠在沙发背上,攥了只软垫挡在胸前。

季朗却冷笑起来,向她凑得更近,胸膛几乎要贴到檀晴的脸上。他双手撑着,将她圈入胸前的一小块天地,讥讽地盯着她:“哥哥吗?从前我这般盼望过,可你不肯叫;现在我不稀罕了,你又口口声声喊我哥哥……”他蹲下身,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对准自己,“檀晴,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下手很重,檀晴感觉下巴剧痛,叫道:“你疯了,放开我!”

“我没疯,但照你这么折磨下去,也快了。”他看似平静地叹息着,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眸中某种危险的颜色反而愈发深浓,“我一直以为你明白,或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但现在看来,你没那么聪明,我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什么……季朗,你冷静一下……”檀晴觉察到了危险,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手开始用力地推他,然而只听他低低说了句“我只好用行动告诉你”,一双唇便落下来,死死堵住了她的嘴巴。

她的下巴终于被放开,他的手却适时钳住了她的后脑勺,高大的身躯也贴过来压住了她的身体。

他深深浅浅地吻着,像终于品尝到垂涎已久的食物,简直迷乱到难以自控。察觉到他身体某种剧烈变化,檀晴拼命地挣扎着,然后一次次想逃脱,又一次次被钳制。季朗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她的双唇、脖颈甚至身体上四处流连、咬噬。檀晴内心的绝望如潮水般渐渐上涌,她闭上眼,仿佛看到黑暗的潮流正将自己渐渐吞噬、淹没。

她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她早就应该明白,季朗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的。可偏偏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以为不挑明,不说破,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和季朗就还能永远保持少年时纯真温暖的感情。

时光残忍,并不是世间所有的爱,都是美好的。

就比如此刻,这个将她拥在怀里即将迷失自己的男人,他所谓的爱,有毒。

她冰冷的泪水自眼角大颗流下,沾湿了男人的胸膛。他停下来,打算听从身体的渴望进行下一步时,那胸口的一丝微凉令他的脑中猛地惊醒:他在做什么?

他原本只是想告诉她,他爱她而已;

原本只是想用一个吻,告诫她,他不打算只做她的哥哥而已;

可一旦越界,他便没能管住自己,以致险些酿下祸端。

他猛地放开檀晴,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身旁的檀晴则抱成一团,衣发凌乱,瑟瑟发抖,脸上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许久,季朗终于站起身,拎起掉落在地上的衬衫穿好,慢慢走到檀晴面前,单膝跪在她面前,小心地唤她:“晴晴……”

啪——!她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滚。”

她伤透了心,刚刚发生的事情令她难堪而绝望,她不愿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起身跑回卧室,嘭地锁上了门。

季朗在原地站立良久,终是走了过去,他站在她的门外,用不大但足够使裏面听清的声音说:“今天的事,是我混蛋。晴晴,我不求你原谅,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和你,只怕再无兄妹可做!如果你愿意……江远遥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坐在床上的檀晴捂住脸,痛苦地摇头:“为什么季朗?为什么非要这样?我们做一辈子家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该死的爱情?”

隔着门板,他的声音清晰又模糊,忧伤又自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檀晴,我想娶她为妻。”

之后再无声音,整套房子在夜晚的灯光下静谧无声。良久之后,檀晴打开门,客厅早已无人,季朗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