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提醒。”江临照笑道,随后转向长离,嗓音中多了几分关切,“长离仙子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无碍。”
“那……不知仙子可知方才与你交手的是何人?”江临照又小心翼翼道。
长离想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往远方而飘去,却是看向钟明烛离开的方向。她和另一人交手许久,却连对方长相都不太记得清,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绕过对方去追上钟明烛。
然而此时视线所及处唯有风雪茫茫,哪里还看得到那道竹青色的身影。
竹九就是钟明烛。
钟明烛——
她在心中默念道,眼前浮现出少女温柔的笑,可很快,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又被暴戾和血色取代,她不禁抬手捂住心口,面上浮现出恍惚之色。
共行的几日,就像是一场梦,而她,则像是变了一个人。
破关后,虽然从门人那得知自己失去了一段的记忆,可她一直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影响。
既然自己和当年在剑阁修炼时一样,那么记得或遗忘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心中原来能承载那么多情绪,对初见之事会有好奇,见到那个陌生的少女会心生亲切,得知即将分别时则会感到不舍。
以及,在得知对方的欺骗时,头脑会被怒火占据。
心中像压了一块巨石,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将重担击碎,才能恢复以往的平和。
比如拔剑,然后将剑刺入对方心口——
她想象剑刃在那个人身上划出血痕的画面,目光闪了闪,转瞬的快意后接踵而至的却是好似刻入了骨骼的钝痛,她甚至无法用语言去描绘这是怎样的感觉。
比此前额心的疼痛更甚,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痛。她抿紧嘴唇,双手缓缓握紧,试图调息令自己平静下来,可每一次吐息都混杂的焦灼和烦躁,令她无法静下心来。她回想起在天台峰剑阁中修炼的自己,忽地生出陌生之感,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钟明烛……
她垂下眼,无力与疲惫潮水似的将她吞噬:她又骗了我。
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又”,她的思绪有片刻停顿,随后,迷茫和疑惑在心中积累、叠加。
心底最深处,有一个角落空空落落的,她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还多了几分酸涩以及刺痛。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南明山庄没有被不远处的战斗惊动,仍和之前一样沉浸在妖兽带来的惊惶不安中。
毕竟修士和修士的私斗在之前发生了太多次,已经没人能分出精力去顾及。
玄羽在街上游荡了一圈,她隐藏了妖气,又持有珍宝阁的令牌,所以不管去哪里都有人客客气气伺候她,钟明烛没交代她什么,她也乐得清闲,逛遍了山庄里的铺子才心满意足捧着一堆小玩意拐回了角楼。
她每天都会去慕云房里待一会儿,天南地北说一通,这次也不例外,可才靠近慕云房间,就听得碰一声巨响。
竟是一张茶几径直撞破门飞了出来,重重砸在院中结界上,摔得四分五裂。
“哇,谁啊,好大的脾气。”她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装进储物戒里,生怕再飞出什么波及到自己。
附近的守卫也被惊动到,纷纷持法器赶过来,可还没靠近就被慕云喝退:“我没事,没我的吩咐,闲杂人等没入。”声音虽然严厉,可听起来莫名还有些尴尬,其间还混了别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像歌谣一样空灵动人。
守卫闻此立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散得干干净净。
珍宝阁的新老板有个风华绝代的情人,这已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虽然那女子很神秘,从不在人前现身,可偶尔自慕云房里传来的笑声,还有出行时两人份的用度,都昭示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玄羽一听那个声音就认出是谁,嘟嘴道:“哎呀,是讨厌鬼来了。”
说着,她轻轻一跃,变回山雀的模样,飞入了房中。
那个讨厌鬼自然指的是若耶,她还挂记着当初若耶用赤羽威胁她的事,有机会就要和若耶拌几句嘴,非要把对方激得暴跳如雷才开心。
越过门前那层结界,她就听到若耶的大呼小叫。
只见她指着一个人的鼻子,脸涨得通红:“多解释两句会死啊!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差点死在她手上好不好!”
被她指着鼻子的那人正斜倚在扶手椅上,手里还捧着杯茶,从摆设上来看,那杯茶原本应是放在一张茶几上的,只不过那张茶几却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我觉得你至少该学会闭嘴。”那人冷笑道,一点没有把若耶的愤怒放在眼里。
玄羽认出那是谁,当即发出一声愉快的呼声:“主上!”随后窜过去停在了钟明烛肩头,“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去个几个月。”
钟明烛挠了挠她的下巴,笑容中却浮现出一丝苦涩:“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被某个不长眼的坏了好事。”
“你!”若耶简直要气炸了,“那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阿云啊!”
她在湖里躲了大半日才敢出来,泛天之水没冰层那么冷,但待久了也不好受,她离开时身上都结了冰棱,偷偷溜回山庄,刚想找阿云诉苦,一进来就发现钟明烛竟然在慕云对面喝茶,还故意把窗户都卸了任冷风灌进来,整个屋子都结了一层冰,慕云虽然有手炉,可还是冻得不住打冷战。
“她没教会你怎么说话就是她的责任。”钟明烛振振有词道,看起来比谁都理直气壮,“你连累我被离儿拔剑相向,她吹会儿冷风怎么了?”
“你你你……”若耶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长离会朝你挥剑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别说了。”慕云试图拉住若耶,她知道这时候与钟明烛动怒是极为不明智的。
钟明烛出现时,眼底的冷酷和暴虐令她一瞬想起当初对方来找她合作时的情形。
那个人想要摧毁一切,只不过在克制——
若耶这时候提旧事,只会是火上浇油。
连玄羽都察觉到了危险,很明智地飞到了慕云椅背上,躲在她身后小心往外张望着。
慕云知道自己目前不是钟明烛的对手,不管对方如何态度恶劣都不予以回应,可她没想到若耶会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回来,更没想到两人在此之前就有了冲突,还和长离有关。
若耶平时都很听她的话,可这时候气昏了就什么都不顾了,慕云虽然扯住了她的衣袖,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若耶根本没有察觉到那点微小的阻力,几步冲到钟明烛面前,气不过似的夺走她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毫不留情面斥道:
“天一宗为什么会沦落至此,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这时候假惺惺什么?阿云可从来没有对不起长离,对不起她的是你!”
“若耶!”慕云见钟明烛蓦地沉下脸,心道不好,顾不上寒风凛冽,冲过去挡在若耶身前,一边努力将她往后推,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钟明烛的神色,背后已然覆了一层冷汗。
杀意悄然蔓延,她甚至在那双浅眸中看到血光一闪而过,就在她觉得钟明烛下一瞬就要动手时,却见她低下头,手一拂抹去地上的碎片,随后露出自嘲的笑。
“若我说不是我做的呢。”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叹息。
若耶想也不想就道:“我才不信。”
“你闭嘴!”慕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只觉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不禁认真思考起钟明烛的话来,有时候也许是该给这个不知死活的鲛人下个噤声咒的。
“噢……”若耶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开口,“真的不是你吗?”
她一直觉得以陆离的作风,不管做出什么坏事都有可能,所以当初听闻天一宗的事后她根本没有起过疑心,后来得知慕云和钟明烛合作还和慕云决裂过一阵子。
再之后,她几次见钟明烛,都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那人对一切骂名都是一笑置之,所以今日看到长离她才会那么吃惊。
“不是,你信吗?”钟明烛似笑非笑道。
“唔……”若耶瞥见慕云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只不过还是不太信的。”钟明烛顺着她的话接到。
“你都知道啊。”若耶想也不想就应道,紧接着就被慕云打了一肘,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连忙捂住嘴,用力摇了几下头,试图用行动澄清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
而钟明烛已无心与她多言,她起身,走到窗畔,望向在狂风中翩舞的雪花,眼中浮现出低落和怅然:
“我以为见到了她,就能有机会解释了。”
——可是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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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阵子加班+生病
这周末才恢复点精神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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