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领导，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村里高抬贵手，让我姐和她女儿落个户。我们全家给村里写保证书，我姐和囡囡只落户，不分田地和山林。三年后，母女两的户口保证迁出。我姐是一时遭难，寻个安身之处暂避。她还这么年轻，将来总是要嫁人的。三年辰光，足够她重新开始。到时候，她嫁了人户口肯定要迁过去的。我们罗家说话算话。”罗芙馨提议道，也回头问爹娘。“爸，妈，你们觉得这样如何？”这嫁人迁户口当然是借口，没办法，谁让这借口好用，而且人人会信。“这个提议倒是可行。”村长答应过罗家会帮忙，此刻自然是要站出来支持。本来嘛，人家亲生女儿要落户，就是天经地义。但分田分山也确实是个问题，现在罗家肯主动放弃分配，那落个户也就只是落个户的事体了。支书当然也不会反对。但罗嬢嬢还是咬着牙不放。“你们罗家能这样想，那自然是最好。可这种大事也不能我们关起门来说了算，总要问问大家的意思。要是村里的人都同意，那我也没话说。”呵，这话说的。那要是有人不同意，她是不是又有话说了？这村里头一个不同意的肯定是周家，就算周老太爷压得住自家老婆，也未必管得住自家不孝子。父子兄弟到这个份上，也是前世作孽今生报应。“罗嬢嬢说得对，这种事体是应该公开跟大家讲明白，不好关起门来做。我提议不如就跟城里选干部一样，大家公开表决，一家派个代表，就在祠堂里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公开公正，明明白白。这样可好？”“这个主意好。大家都看得见，事后谁也不能说刁话。”村长立即表态。都到这个份上，书记也表明态度。“我也认为可以。现在国家提倡民主嘛，我看外国人也是这样，有啥事体，大家投票决定，蛮公平。我听说，美国人选总统都是这个办法。”话到此，罗嬢嬢也不能再硬下去。“那就开会投票咯。不过这人怎么叫？总不能要我们一家一户去喊？”“这有何难，写个大字报贴在祠堂前就好，大家都看得见。再不然，这是罗家人的事，让罗家去叫人，也是可以的嘛。”村长又说。一边说一边给周连富和罗雪梅递眼风。父母两个还没回过神，罗芙馨就先接话了。“对，这种跑腿的事体就让我们代劳就好。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每家每户都通知到，保证不耽误大家的功夫。”不愧是当村长的，脑子就是灵光。这通知开会可是一个重要的差事，怎么说都在去通知那个人的嘴上。要是让别人去说，给你添油加醋抹点黑，还是增光添彩涂点金，那可就是天上地下两个样。这肯定是要他们自家去说，才好。送走了这三尊“大佛”，罗芙馨上楼，看到大家罗芙蓉在偷偷抹眼泪。“姐，你怎么哭了？”罗芙蓉心里难过。她亏欠家人太多，连累家人太多，心里十分内疚。“姐，你别傻。咋们是一家人，咋们不帮你还能帮谁？你不靠家里，又能靠谁？这是应该的。你要真觉得亏欠，那就好好活着。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带好囡囡。只要你过得好，爸妈和我，还有小弟，心里就高兴。”“小妹。你可真是姐的好妹妹！”这些话把罗芙蓉的心捂的暖暖的，她忍不住抱住自家妹妹，和她紧紧的贴在一起。两姐妹拥抱了一会才松开。“姐，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还能有什么打算？有了户口，我就要去城里招工。我想进服装加工厂干活，听说在哪儿做得好，一个熟练工一个月能挣一百多。就是新人进去，也就是四五十块的工资。”她心里是有打算的。“我看这主意行，你是得去正规的服装加工厂瞧瞧，尤其是瞧瞧人家的电洋车，那可是个好玩意。学好了，就是你一辈子吃饭的手艺。”罗芙馨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年轻学个靠得住的手艺，终归比什么都强。不过，我真的行吗？听说这电洋车可不好学。”“怎么不行？难学咱就认真学，多练习呗。说真的，姐啊，把电洋车学好了，将来用场大着呢。”将来如何一个大用场，罗芙蓉是想不到。可罗芙馨心里已经有了算计，柏文强看不上那个落后的福利厂，她瞧上了。等姐去城里的加工厂学会了电洋车，她必得想办法把这老破小的福利厂给盘下来，给大姐一个发挥自己所学所能的舞台。当然，这个念头此刻还只能压在心里。眼下，罗家顶要紧的事就是挨家挨户去游说。这事自然是落在罗雪梅和小姐弟两身上。罗家岙人丁兴旺，从村头到村尾有二百多户人家，大多都集中在穿过村子的溪坑附近，零星有几家在山脚下山窝上，走路比较费劲些。拢共花了三四天的功夫，罗家人就挨家挨户都去走了个遍，把事情都跟人说清楚了。当着面，村民们都是满口答应。毕竟罗家人表态了，罗芙蓉母女两个只暂居三年，而且不分村里的田和地。三年之内怎么着也够这年轻女人重新找个人家再嫁一次，到时候母女两的户口就迁男方家里去，名正言顺。只要不牵扯到别人的利益，大家总还是愿意给连富大哥和雪梅妹子一个脸面。周家那里，周连富亲自去了一趟。父子两个对坐无言，彼此都有些尴尬。为了女儿，周连富还是厚着脸皮跟老父亲求个脸面，周定胜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埋怨儿子，但儿子都亲自来说了，这个脸是必然要给的。连这个脸都不给，那父子两最后一点脸面都不必要了。对三弟周连喜家，周连富没打算去说。一则是不抱希望，二则从道理上讲，周家还没名正言顺分过家。他是嫁出去的，老大是国家分出去的，老三还没分出去。周家的家主，说到底还是周定胜，不是周连喜。只要老爷子同意了，周连喜同意不同意，没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