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沉着脸道。“老二家的说了，老大家的出多少，她就出多少。”罗小兰一听这话，却觉得很好高兴。“这不是好事么。老大家有钱，出的多，老二跟老大家出一样的，咋们说不得就不用出了。”说来说去，她还是心疼自个的棺材本。见老婆子还没想明白，周定胜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蠢货！你以为就你是精明的，别个都是傻的？我看你是最傻的。”挨了骂，罗小兰也不敢回嘴，噘着嘴在旁边咕哝。“我傻，你聪明，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天天得夸老三好，老大好，可现在你看看这两个儿子，哪一个是好的？”想到好好的金疙瘩二儿子就是叫自家这个蠢婆娘就硬生生逼走的，却留下两个白眼狼当宝贝，周定胜就一肚子气。这埋怨来的没头没脑，叫罗小兰不知该怎么接。老三是不好么，老大总是好的，他自己平时不常常夸这个大儿子么，这会子怎么又骂起来了？周定胜也是鸡贼，出了事就怨别人，却不想想自己的错。事情弄到这个份上，难道只是罗小兰一个人蠢出来的？罗小兰是蠢，可他不是自诩聪明人吗？他这么聪明，怎么以前不管管自家的蠢老婆，疼疼金疙瘩呢？说来说去，这桩事体里罗小兰有六分错么，他周定胜也得背四分，绝不是清白无辜。可要他承认错误，那是万万不能。千错万错，都是别认错，他是不会错的。“那你说，老大家的肯出多少钱？”周定胜问罗小兰。罗小兰张了张嘴，在心里盘算了盘算。“出个两千块……总有的吧。”老爷子冷笑一声。“两千块？你想得美。我看啊，你要他出两百块都难。”“啊？真的假的？我不信。”“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老二家的就是看透了老大的心思，才敢这么说的。不然你以为她是傻的？就算她是傻的，那还有福星这颗聪明种子呢！”找他看，这个刁钻的主意就是小福星出的。这个小囡女，心思可不简单呢。周老爷子闷闷想到。“那，那照你这个意思，老大家的不肯出钱，老二家也不出，那老三怎么办？就让他坐牢监去？老头子啊，老三可是我们留着养老的儿子，他要是坐牢去，我们将来可怎么办？”罗小兰总算是明白过来，顿时慌了神。养老？靠老三？趁早好歇。周定胜以为老婆子明白了，却原来还糊涂的很。他救老三是为了养老么？养老他靠老大和老二就够吃饭了。他是为了周家的脸面！“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好把我的老脸豁出去，硬压下去。只要老大除了钱，老二家的肯定也会说到做到。”罗小兰赶紧点点头。“那你就快点叫老大过来，叫他出钱呀。”“叫他过来？他会来吗？你到他傻的。只有我自己过去了，我就不信，我都登门去说了，他还敢不拿钱出来。”周老爷子说道。“对对对，你到城里去，亲眼看他拿钱出来。老头子啊，我看老大还是好的，都是他那个婆娘宋梅不好，天天撺掇着老大跟我们离心。老大赚的工资，也都被她捏在手里。老大手里没钱，他当然是拿不出的。你到城里去，叫那个宋梅把钱拿出来，就说是我们要在山里做坟坑，三兄弟都要出钱的。她要是这还不给，那她就是不孝顺老人，我到她单位找领导告状去！”罗小兰说道。“好了好了，你去告啥状？你连她单位大门朝哪里都不知道。这桩事体我会处理的，你就在家里管好门口就是。”周老爷子心中一动。老婆子虽然蠢，但偶尔也有开窍的时候。他正为这要钱的理由发愁，没成想这蠢婆娘到想出个好主意。说为了不让老三坐牢，要兄弟出钱去赎，没得让宋梅嘲讽几句，还看不起周家。说他和老婆子要造坟坑，要三兄弟出钱，倒是个天经地义的好借口，说到哪里都有理。心里有了主意，他就叫罗小兰到灶间去烧水，洗脸烫脚灌汤婆子，早点休息，明朝早点进城去。罗小兰在灶间忙了一通，把老头子伺候好了，又颠着两只小脚跑出去，满村的找金孙周福全，把这傻小子喊回来睡觉。路过罗家灶间，听到里面欢声笑语，又嗅到香甜的烤番薯味道，恨得她暗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几句。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周老爷子就穿戴的整整齐齐，吃过早饭坐了拖拉机进城去。他坐了公交车，直接到周连贵的单位里去。老爷子样子很体面，周家大少爷从来没做过农活，虽然生活在农村，可养出雪白的面孔和一双柔软的手。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带着一顶鸭舌帽。身上穿着夹棉的中山装，脚上踩着老大周连贵给买的棉皮鞋，手里还拎着一只人造革的公文包，跟个城里老干部似得。门口看门的大爷还以为他是这个单位里的老领导呢。“爸，你怎么来了？”周连贵一看到老爷子，心里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周老爷子也不跟儿子打马虎眼，冷哼一声道。“我来做啥，你难道还会不知道？”周连贵讪讪一笑，赶紧把父亲拉到一边。他以为自己溜得快，能逃得出，想不到老父亲追到单位里来要钱了。“爸，这事咱们回去再说，你可千万别在我单位里漏了馅。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影响我的前途。你是知道的，我们这小螺蛳壳里，个个都是手眼通天。我能升到现在这个位置，那是花了多大的心思，可不容易。这要是让人知道我亲弟弟进了派出所，还是个盗窃犯，那可不得了，非得把我踩的再也翻不了身不可。”想想都可怕。周定胜当然知道官场阴私多，可老大既然怕有影响，就更该早点把老三弄出来。老三一天待在里面不出来，周家所有人就一天没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