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那扶不起的老三，非要逼得我们活不下去是不是？”周连贵人刚进厨房，宋梅就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咬着牙埋怨。这话周连贵不爱听。“什么叫我爹？他也是你爹。”明明是一家子，怎么说两家话？还有什么叫逼得我们活不下去？这也不至于吧。再说了，他不还没叫她掏钱呢，她就拉长个脸给谁看。看他皱着眉摆脸色的样，宋梅心头的火就一阵阵往上拱。还她爹呢！她可没本事要这么个爹。她爹好好的，可从来没想着剥削儿女。当初看上他就是因为他是退伍军官，国家安排工作，而且落地就是干部待遇。她是拿他当城里人，可万万没想到，这农村的土根子还扎根在他皮肉里，至今都拔不掉。城里兄弟各自成了家，这就算是分家了。分了家就各过各的小日子，谁家兄弟这么天天坑老大，谁家父母偏心偏到咯吱窝，净坑大的贴补小的？就他们周家！还自以为有规矩，有个屁规矩。她要是早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不省心的父母兄弟，打死也不会跟他结婚。想当初明明有别的小伙子也追求她，是他自个跟她说，往后成了家自过自的小日子，由她当家，都听她的，她才选了他。现在倒好，日子长了，当年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似的，都不记得了？“是谁的爹，谁心里清楚。要我说，也不是你爹。他就是老三一个人的爹，老三是亲生的，你们都是外头捡来的！”宋梅冷哼道。周连贵的脸色顿时难看几分。“那你说怎么办？啊？我爹都亲自上门来了，我总得意思意思吧？一点都不出，那我爹可就不回去了。你是想让他老人家住在这儿？你要没意见，那我也没话说。”双手一摊，耍起无赖。把宋梅气得。好么，老的是老无赖，大的是大无赖，小的是小无赖，一屋子都是无赖。她冷笑一声。“你想意思意思？只怕你的意思意思，你爹根本看不上。我瞧着老爷子这趟来是要狮子大开口，反正家里的底你也清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你们单位明年就要分房子了，依你的工龄和职务，怎么着咋们也能换个大的房子。可换房子不是嘴巴说说，就那么几套好房子，僧多粥少，盯着的人多了去了。去年咋们分不到，不就是因为没给上面送礼。今年你要是还不表示表示，就等着一辈子分不到房。你要是舍得不要房子，那你就孝顺你的亲爹亲弟弟去。反正到时候，我领着倩倩回娘家去住，我娘家不缺我们娘两的一张床一碗饭。”说完，她就把菜咣的搁在砧板上，操起菜刀梆梆梆的剁起来。每剁一下，都想象着砧板上搁的是周家人的脑袋。她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宋梅说的话，可说到周连贵心里去了，一时也沉默起来。明年的单位分房才是他心中最大的事，这要是把钱都拿出来救老三，他可真舍不得。抓起菜篮里的鲫鱼，他用剪刀头狠狠戳进鱼鳃里，把鱼脑子搅成一团豆腐渣。大鲫鱼挣扎了两下就死透了，他又用剪刀刮鱼鳞，剖鱼肚。要是手里这条鲫鱼是老三就好了，他是真恨不得掐死这个气数弟弟。宋梅忍着气，收拾出了四菜一汤，又烧了一大锅饭。别看她老公公周定胜人瘦，可饭量好着呢。板着脸把饭菜送上桌，那边周连贵已经从食品柜里拿出了一瓶好酒，开了盖给自家亲爹整上一杯。“爸，您尝尝这酒。”“倩倩，出来吃饭。”宋梅叫女儿。周倩倩这才懒洋洋的从房间里出来，盛了饭上桌。桌上的好菜早让周连贵都搬到老父亲跟前，摆在宋梅母女俩面前的就两碗素菜和一碗汤。周倩倩顿时撅起嘴巴不乐意了。“爸，我要吃红烧鱼。”周连贵看了女儿一眼，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她碗里。“给，吃吧。”周倩倩嘴巴还撅着。“我不吃鱼背上的肉，有刺。我要吃鱼肚子！”“你这孩子，给你啥就吃啥呗，哪儿来这么多毛病。鱼肚子上的肉给爷爷吃，爷爷年纪大了，不好挑鱼刺。你年纪轻，舌头灵，挑的出刺，吃鱼背。”明明平时在家吃鱼都是给她吃鱼肚子的，怎么爷爷一来，她就得吃鱼背了？周倩倩不服气，拿眼瞪自个父亲，也偷偷瞪爷爷周定胜。周定胜不理睬她，自顾自用筷子夹鱼肚子上的肥肉吃，一点不客气。别家的老要是听到孙女要吃鱼肚子，肯定宁可自己不吃，也得给孩子吃。可周定胜不是这样的老人家。一则他自恃是长辈，是周家的一家之主。饭桌上的好菜，本来就该一家之主先吃。二则周倩倩在宋梅眼里是个宝，在他眼里是个草，并不比老三家的周芙秀更值钱。三则，他就是纯心给宋梅一个下马威，告诉儿媳妇，这家里是谁当家，谁说了算。这趟来他就没打算用软的，所以压根不会迁就宋梅母女两个。看着当爷爷的只管自己吃，一点也不心疼孙女，宋梅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就也拿眼瞪周连贵。周连贵成了夹心饼干里的夹心，这滋味可不好受。看着宋家母女两个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周老爷子冷冷一哼，开口道。“老大家的，你瞪你男人做啥？你男人这叫懂事，知道孝敬自个亲爹。我这当长辈的，一年到头难得来你们家一趟，吃你几口鱼肚子，就能把你吃穷了？你就这么舍不得？”说完，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不吃了。周连贵被唬了一条。“爸，您这话说得，宋梅她没这个意思。您吃吧，您就是吃我们家一百条鱼都是应该的。”“她那是什么意思，我明白的很。我还没老糊涂呢。老大你别说话，让你媳妇自个说。我看她打从进门起就憋着一肚子火，瞧着我不顺眼。敢情我这个当爹的，是进不得亲儿子的门了。人老了，就得挨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