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看周老爷子的男保姆姓胡，叫胡大壮。名字叫大壮，其实人长的普普通通，中等个头，不胖不瘦，一脸憨厚老实像，叫人瞧着就放心。但胡大壮能在周家做活，还把周老爷子，连同周连贵和丁萌萌都哄好了，就不是没心眼的老实头。他是粗中有细，内秀的。胡大壮收拾好了厨房，到房间去看老爷子，见他没声没响，还以为老爷子今儿得了个好觉，就悄悄退出去，自个到外面嗑瓜子看电视去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太阳下山，天渐渐冷下去。保姆才觉出不对劲。老爷子觉浅，而且人娇气，就算是睡得好也不可能一下午不醒，醒了那是肯定要叫人的。这不叫人，莫非是心里生什么闷气了？父子俩昨天吵架他是知道的，今天周连贵来认错，本来说要陪老爷子吃饭，结果又走了。可能就是为这事吧。这家里做得好，钱多事少还好吃好喝，他就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劝劝老爷子，给父子俩缓和缓和。可等他进了卧室，轻轻喊人，周定胜一声没吭。再走过去喊，还是没动静，心里就慌起来。“老爷子？老爷子？”胡大壮伸手推了推。老爷子还是不动不吭声。赶紧把棉被一揭开，好么，人早就凉了，都硬了。吓得胡大壮哇呀一声，差点没摔倒在床边。大过年的，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中午人亲儿子过来还好好的，到下午人就没气了，这可怎么是好？这人是让他看着的，莫名其妙就死了，他是要吃官司的呀。再想到周连贵有权有势，亲爹死了，那还不得找他算账。他吓得冷汗淋漓，下意识想要跑路，溜之大吉。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跑不得。人死是大事，何况还是官老爷的亲爹。他这要是跑了，那就说不清了。他没做亏心事，就不能瞎往身上揽事。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老爷子虽然身体弱，可命韧着呢，怎么就莫名其妙会死了？这肯定是有缘故的。当下就稳住自己，赶紧的先查看起老爷子的情况。这一看就发现问题，老爷子是吐了，让湿被褥捂住了口鼻，活活给闷死的。这么看来，还是他保姆照看不周的缘故。不行，他得再看看，找找有没有别的问题，好把责任撇清。这一找，就让他发现许多蹊跷之处。最明显也最奇怪的就是周老爷子被褥里红红的一道道，不晓得什么东西。起初他以为老爷子身上有伤口，出血了。可那红色不像血，也没血腥味。再一看，原来这红色来自老爷子的手指头。老爷子食指红彤彤的，他摸了摸，是印泥。这是怎么回事？这家里没印泥呀，老爷子手指头上怎么会有这东西？想了想，这一定是周连贵带来的。手指头上有印泥，这是摁手印呐。父子俩搞什么东西，要摁手印？而且这事还是他不在的时候搞得，胡大壮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不过再怎么想，他也想不到是周连贵给亲爹下药，把人害死了。他就觉得这里边有事，周老爷子的死，周连贵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这父子俩起了什么争端，老爷子是叫亲儿子给气死的。他没想着给老爷子伸冤报仇这些事，他就想着把事情搞大，把周连贵拖下水，自己就能脱身，撇清干系。于是乎，他就不跑了。不但不跑，还动手把周老爷子的被子再按原样盖好，蒙住半边脸。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没啥纰漏了，这才跑到客厅去打电话给周连贵。“周主任，你快来，老爷子好像不对劲！”周连贵因为搞定了遗嘱，在家里跟丁萌萌两个喝酒庆祝，抱着儿子正美滋滋的。乍然接到电话，就觉得扫兴。不对劲？什么不对劲？老爷子就没对劲的时候，有事吃药啊。可胡大壮在电话里再三暗示，表示老爷子的情况很不正常，他必须得来一趟。周连贵就没得办法，醉醺醺的开着车过去。到了地，他还一边打酒嗝，咣咣的砸门。胡大壮一开门就闻到扑鼻的酒气。“怎么回事？大惊小怪的做啥。”周连贵心里不高兴，口气也不好。胡大壮摆出一脸憨厚的模样，赶紧拽着他的胳膊往卧室去，一边走一边告诉。“老爷子今儿睡得好，我就没怎么过去喊。可这不是下午得吃药，我就到门口喊老爷子，可怎么喊，他老人家都不吭声。这是怎么了呀？我心里慌得很，就赶紧打电话了。您快过去瞧瞧吧，要是有哪儿不好，咱们赶紧送医院去。”他这话一说，周连贵整个人就哆嗦一下，酒醒了大半。脸色变了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去推老爷子。这一推，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爸？爸？爸你怎么了？”他赶紧又用力推了几下，还喊，还伸手揭周老爷子盖着的被褥。等被子一揭开，自然是真相大白。看到此情此景，周连贵脑子嗡一下，整个人都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胡大壮，你是怎么看着我爸的？”当下就暴跳如雷。胡大壮还是一脸憨厚，先是一愣，随后上前一看，紧跟着哇呀一声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我……我不知道啊。老爷子睡得好，我都没敢吵他。这……周主任，中午你过来的时候，老爷子可是好好的呀。一整个下午，老爷子都睡得好好的。这……这怎么就成了这样？哎哟，哎哟，我们赶紧送老爷子去医院吧，兴许还有救。”说着，他扭头就要去打急救电话。“回来！”周连贵怒喝一声。胡大壮就停住脚步。周连贵这会子酒全醒了，就直勾勾的盯着胡大壮文。“你说你一下午都没吵过老爷子？”胡大壮点点头。“诶，老爷子难得睡得香，我就没舍得吵他。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外面收拾吃食，还磕了瓜子，看了电视。下午《渴望》四集连播，我都看了。”为了证明自己一下午都在客厅，他都不惜摸黑自己干活摸鱼。周连贵看着他，确认他没有撒谎，就叹了口气道。“还打什么电话，老爷子已经走了，送去医院也是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