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胡大壮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怕自己脸上漏了表情，赶紧低下头。那头周连贵还在自说自话。“其实我们家属心里也早有准备，就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可怜的阿爹啊，连年都没得过，做儿子的心里真是……唉，不过想想睡着觉走得也好，老爷子不遭罪。”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朝胡大壮摆摆手。“事情已经这样了，别的也不要再节外生枝，多折磨人。大壮，你赶紧给老爷子找身干净穿戴出来，好好收拾收拾，让老爷子体体面面的走。”这是要把胡大壮支开一下。胡大壮心里明白，也低着头装模作样的拭了拭闫静，转身去找衣裳穿戴。这边周连贵就偷偷伸手，用力抹掉周老爷子手指头上的印泥。他以为自己避人耳目，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落在胡大壮眼里，心里是越发确定老爷子的死跟他有关。可有关系又如何呢？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现在自己脱身都来不及，哪有心情管别人闲事。按照周连贵的吩咐，胡大壮给周老爷子擦洗干净，再换上从里到外的一身新衣，装扮的整齐又体面。他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默默祝祷，大意是老爷子息怒，他是外人不清楚周家的事，这事不能怪他。父子俩有啥恩怨，他们自家里人解决，可别找他这个外人。把一切都收拾干净，周连贵就直接放他假，把过年的奖金和工资也一并给了，说是有始有终。另外还把家里原本准备给老爷子过年的东西，也让他都带回去，说是东家的一份心意，奖励他这一阵把老爷子照顾的不错。老爷子这事来的突然，但也是意料之中，怨不得谁。大过年的办丧事也不吉利，他呢也不忍心老爷子没能过年，长的整岁，所以寻思着丧事先缓缓，让老爷子“好好过个年”，长一岁再走。这话说得胡大壮心里毛毛的，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东拉西扯一大堆，周连贵最后讲了重点，原来是要他保密，不往外说老爷子没了。等过了年，他这边准备好了，再往外说这事。周连贵要怎么搞，胡大壮是一点不关心，只想把自己身上的干系撇清就好。这会子对方如此说，他是一概答应下来。胡大壮配合的态度让周连贵很满意，末了还给了他一个过年的红包。胡大壮拿了钱，又大包小包的拿了许多东西，趁着夜色就拍拍屁股回去。让他留在这里他也不敢了，谁知道下边还会出什么事。幸亏他就住在城郊，骑着自行车就能到。说好不回来过年的人突然就回来了，还大包小包，连被褥包裹都带回来。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哪儿做的不好，让东家给辞退了。可瞧着他兜里这些好东西，又不像是惹恼了东家的样子，就一头雾水，问东问西。胡大壮心里搁着事，哪里耐烦解释这些。只囫囵着说是东家放他假了，让过了年再回去。家里人就问，那老爷子怎么办？谁照看？他就说东家自己照看，接老爷子回去过年了。人家两个儿子呢，都是有钱的，还会照顾不过来。这么说也在理，家里人就不问了。见他带回这么多好东西，还高兴呢。只有胡大壮，看着家里人摆弄这些原本属于周老爷子的年货，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又冷又沉。那一边，打发走了胡大壮，就剩周连贵一人待屋里，冷清清的跟床上直挺挺的周老爷子面对面，这不孝子就感觉心里毛毛的，开始后怕起来，赶紧也锁上门，扭头就跑回家去。回到家把事情跟丁萌萌商量怎么办。他当然不会说是自己给老爷子吃了“蒙汗药”惹出祸事，只说老爷子突然没了，这大过年的办丧事不方便又不吉利，看能不能想个辙，过了年再说。丁萌萌不知内情，心里也埋怨周老爷子不疼惜儿女，活着折腾人，死了也要折腾。不过现在死了也好，反正那遗嘱已经搞定了，正好可以用。至于周连贵想先不发丧，过年再办，她也不反对。反正人家是亲父子，她一个媳妇掺和啥。不过人摆在屋里可不是个事，不说吓人吧，万一坏了怎么办？总得想个法子。丁萌萌灵机一动，就说现在不是有殡仪馆么，叫他们俩把老爷子拉走，搁冰柜里冻着，这不就万无一失了。而且，听说现在这殡仪馆还能包办丧事，既体面又方便，还省钱呢。到时候都不用把老爷子来回倒腾，直接一条龙服务，多好啊。周连贵一听就拍手称赞，自夸她是“贤内助”。老爷子死的不是时候，叫他烦心又头疼。不过想到给老爷子办大事，又是个收钱收礼的好名头，顿时觉的亲爹死的也挺值得，没给儿子拖后腿。于是乎，这两口子就把周老爷子扔在出租房里，自己管自己搂着睡大觉。第二天才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过去，有人陪着，周连贵就不怕了，指手画脚的让人把周老爷子抬走，栋冰柜里去。可怜周老爷子这个年，就在冰柜里过了。这眼瞅着日子一晃就到了二十九，马上就是年三十。周连富想着周家老宅里的罗招娣和周福全，感觉终归不是个事。老宅里如今是要什么没什么，这娘俩可怎么过？罗招娣他是不愁的，这懒婆娘活不知道干，躲懒偷吃那是精的很。可周福全不是个聪明的，跟着这样的娘，一准遭罪。大人作孽，小孩受苦。他这当二伯的，终归还是心疼孩子。思前想后，决定进城一趟，问问亲爹的意思。老三再有不是，也已经死了，人死灯灭，一切既往不咎。福全姓周，是老爷子嫡亲的长孙，周家是不能不管的。他这“多管闲事”的心，没少落罗雪梅埋怨。可自家丈夫就是这个老实心肠，她也没办法。只好还是叫小福星陪着一道去，有她在，罗雪梅才放心。父女俩进了城，坐车到周老爷子住的出租房，上了楼邦邦邦敲门，却是半天都没人应。就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