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侯爷冷眼旁观,见夫人事事想得周全,心里反倒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夫人如此行事确实当得起“贤惠”二字,先前提紧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了下去。
上京里八卦之风十分盛行,不到两天工夫,上流社会各家各府几乎都知道了忠勇侯府计侯爷寻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众人你传我、我传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这女儿据说还是计侯爷与当年最心爱的女子所生,众人的好奇心不免更强了些,连计侯爷当年为了这个新找回来的大女儿的娘拒婚逃婚、对抗母亲的往事都被翻出来好好回味细说了一通,传得沸沸扬扬,侯府一时成为上京上流社会的谈资,谁家不八卦他们府上几句简直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弄得计侯爷和计夫人一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连太子身边的计世澜也不能幸免,被人问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回家冲父母大发了一通脾气,恨不得把计子清这个便宜姐姐揍一顿赶出去。
这些闲话,计夫人当然不敢让老太太知道,给府里上下人等下了死命令:谁敢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头根立刻打死没商量!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终究是知道了此事,脸色顿时黑沉如锅底,好几天都没给儿子好脸色看,对计子清也越发的反感起来。
当年之事是她的污点,她甚至比计夫人还要介意。
外头的风言风语,嘲弄的,取笑的,不屑的,幸灾乐祸的,八卦好奇的,同情的,计侯爷都可以置之不理、置若罔闻,但是母亲的态度他却不能忽视,夹在女儿与母亲中间两头为难,焦心不已。
计老太太不是那等粗俗的,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会指桑骂槐跳起来撒泼,但只摆出那淡漠疏离、冷若寒冰的脸色也够计侯爷喝一壶了。
下人们都会看碟下菜,又有计子茜兄妹在其中挑拨搅合,明里不怎么样,暗里计子清的日子却也不好过,而她又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见了便宜爹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忍辱负重、欲言又止的模样,计侯爷见了想不起疑都不行!虽然怎么问她都不肯说,问急了眼眶就红了。可是侯府就那么大点地方,计侯爷有什么查不到的?一时查出不由大怒,要狠罚众人及计子茜兄妹,计夫人好言劝解,反而连带受了几句埋怨便也不敢再劝,打算隐忍替他料理,训斥了儿女,好言安抚计子清,不料老太太又横插一脚进来,命贴身嬷嬷丫头打点行李,扬言欲往五台山礼佛三年躲清静。
礼佛三年,等于半只脚踏进了佛门。拜佛是一回事,入佛门是另一回事,传出去计侯爷和计夫人的名声就要毁了。计侯爷计夫人大惊,苦求不已,不得不退让一步。可是转眼,各方周旋焦头烂额的计夫人却又病倒了,歇了好几天才好,整个侯府愈发乱成一团......
众人无不叹息计夫人贤惠,多有替她不平。家事不平,亦多有人同情计侯爷。一时间,忠勇侯府成了上京最大的谈资,甚至比当年还要热闹,连甄老爷这种从不说人八卦的也忍不住在上房与夫人笑谈了几句。
这些都是后话,忠勇侯府闹的风风火火的时候,甄府也添了热闹。回老家避祸的白姨娘带着三公子甄克守也回到了上京。
原本白姨娘带信,是要在端午节后方才到达的,但她在老家实在是无趣,且明年儿子就要下场参加科考了,白姨娘恨不得带着儿子立刻就飞到上京,早到一日自然有早到一日的好处。于是一路急急赶路,她们母子两个的马车已经进了上京城门了,甄府上才得到打头阵小厮的报信。
甄夫人吃了一惊,随即眉头微蹙,向王妈妈等抱怨道:“这白姨娘怎么仍是这么个急脚鬼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一点儿也没变!这倒好了,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她们母子俩回来!”
王妈妈笑道:“白姨娘想必是心里惦记着给老爷夫人请安,故而心急了些吧?好在绿萼轩前几日已经收拾妥当了,老奴这就叫人将铺盖现铺上也就好了。南熏馆那边一切也都是现成的,倒也不费事。”
甄夫人轻轻嗤笑一声,显然对王妈妈所言“惦记请安”的说辞不屑一顾,瞧了王妈妈一眼说道:“她们既然回来了,也就这么着吧!”白姨娘那点心思甄夫人岂能不知?不过,她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明白这一份心,自也不会同她计较,且甄克守又是个懂事的,自己素来也看重他,因此便又把那嫌恶之心去了一大半,吩咐王妈妈下去命下人们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白姨娘带着甄克守并主仆几个又回到了甄府,因是姨娘回府,走的是东南角门,只有几个二三等的仆妇老奴在等候着帮忙搬运行李,甄老爷在衙门办公还未回府,甄夫人当然也不可能屈尊下降的来迎接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