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梅立马呛了回去：“你不敢攀关系那是你懦弱你怂蛋！反正林茵的亲妈死了，我现在就是她的妈，我……”不等陈大梅的话说完，吴东廷已经臊得不行：“陈大梅同志，你赶紧清醒清醒吧！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厂长的岳母娘，可厂长那边却从来都没承认过你！”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跳出来揭发你，指责你，将你往死里踩了！陈大梅尤沉浸在厂长岳母娘的美梦里舍不得醒来，辩解说：“不管他承不承认，关系都摆在那里，你是林茵的亲爹，我和你是两口子，那我就是林茵的妈，不管是不是亲的，岳母娘这层关系是跑不掉的！”吴东廷气得嘴唇直抖，指着陈大梅道：“你能不能长点脸皮！当初是你恨不得将林茵往死里踩，现在林茵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你却那样急着给她当妈，你咋就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呢！”陈大梅也恼火起来，冲着吴东廷喊道：“给你个好脸色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把你的手给我拿开！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指手画脚！”吴东廷长叹一声，转身就走，这个家里他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你走！你尽管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陈大梅无比火大的冲着吴东廷的背影喊。吴东廷对陈大梅已经彻底的无语，此刻不管陈大梅怎么喊，他都不想再回头。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二十年前，拼着工作和户口统统都不要，也要跟了林茵的母亲林小芳去唐县……一步错，步步都是错。当年他自以为比较正确的理性选择，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四十多岁了，才明白过来一个道理，人生道路上的很多选择，理性的从实际利益出发做出来的选择都是扯淡，不管什么样的选择，都得遵从良心。遵从良心和道义做出来的选择，即便是当时得不到实际利益，可是大的方向上都不会错。当年他和林茵的母亲那样相爱，可是为了留在京市，能在大型的厂子里有个体面的工作，他终究还是背弃了恋人。当时的他泯了良心，负了林茵的母亲，现在他的报应来了……来的这样快，这样猛，让他根本无法招架。吴东廷能坐到机械厂生产科主任的位置上来，其人并没有陈大梅骂得那样怂，他肚子里还是有着不少的学识的。今天白天的时候被那么多的人指着脊梁骂的时候没怎么察觉，现在他从家里走开，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他回想白天的情形，忽然就明白过来什么。该不会是贺厂长暗地里授意了什么，所以车间里的那些工人才会那样针对陈大梅吧？陈大梅做人做得的确不怎么样，可是进厂二十多年来她一直都是那么个德性，为什么以前厂里的人都能容得了她，今天突然这样一起针对她呢。就算是陈大梅被当做破坏厂里规章制度的典型，可同时被揪出来的典型又不止她一个，为什么大部分人的矛头都针对她呢？这么一想，吴东廷几乎可以断定，肯定是贺厂长讨厌透了陈大梅，开始要拿她开刀了。可对于吴东廷来说，知道了厂长要拿陈大梅开刀又能怎样，他一个只是生产科里的一个小小的主任，今天都快要被人指责坏了，哪里还敢去厂长那里求情。可不求情的话，陈大梅要是遭了秧，家里的三个孩子可怎么办？吴东廷从家属楼里下来，在楼下的一处花坛边坐了下来，心里揣着满腹的愁情，不知道是该沉默着接受了上苍给他的报应还是该想办法争取一下……吴东廷不想回家，在花坛旁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下去了，先不说深冬里的寒风吹在身上有多难受，单是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看他的眼神，都让他不自在极了。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家属院，在袖子里拢了手在大街上走了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林茵以前上班的这家饭店里来。林茵早就从这家饭店离开了，他现在来，又有什么用呢？唉……吴东廷长叹一声，很是自责，以前林茵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一直都没能抽出空来帮她，现在她过得好了站得高了不需要他了，他才想起她来。亏他还指责陈大梅没有脸皮，他自己又比陈大梅好了多少？吴东廷站在这家饭店的外面深深的自责了一阵，之后才抬脚进了饭店。饭店里面的服务员问他：“同志，想要吃点什么？”吴东廷摸了摸口袋，口袋里只有很可怜的一点零钱，本来不打算吃东西的，可是这样的晚上他真的是又冷又饿，难受极了。“一小碗面条吧。”吴东廷对服务员说。服务员应了一声，去了后厨。吴东廷坐在饭店的大堂里，一边等着面条一边在心里想着，当初林茵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又冷又饿却又没钱吃饭？这么一想，吴东廷的心里心酸不已。活到这个岁数，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让吴东廷如此的愧疚和自责，他在林茵这里没有尽到半分做父亲的责任，他烦透了陈大梅却没办法离开陈大梅，他感觉自己整个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衰”字，终其一生，都在为当初做错的选择被惩罚。这天晚上，吴东廷在外面逗留了大半夜，只要又冷又困实在捱不住了，才回了家。陈大梅今天被吴东廷那样吼了一通，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拎着根捻面杖等在家门口。左等右等，等到大半夜的时候，才终于将吴东廷等了回来。“好你的怂蛋，竟然还知道回来！”陈大梅和吴东廷结婚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发威吴东廷像老鼠一样躲着，没想到吴东廷今天出息了，敢指着鼻子骂她了，这口气要是不出，她陈大梅三个字倒着写！所以陈大梅冲着晚归的吴东廷吼了那么一句后，直接挥了手里的擀面杖朝着吴东廷的身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