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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审问

五星级酒店套间里的电视机在播着今日新闻：南方各州城的本地居民为因雪灾而无法回家过年的外地人办集体团年饭，旅居国外的各地华人华侨发来祝贺，各地迎新春的民俗活动纷纷开展，别有生趣……一片歌舞升平。

唐富华穿着浴袍躺在kingsize的柔软大床上，无聊地按着遥控器，每个频道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这是他连续失眠的第四天，他睡不着。

一开始是因为担心，担心自己送出去的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用，担心那些不知姓名的大人们看不上这些小伎俩，担心自己唯一的翻身的希望也落空。焦虑了两天后，他精神崩到了极限，便开始滑向另一个极端——认为自己一定成功，他开始考虑翻身之后要做些什么。他要把钱甩在那些追债的人的脸上，要狠狠报复那些落井下石的商场“兄弟”，还要让那背叛他的女人和她的奸夫给他跪下求饶——虽然他并不确定是否有这个“奸夫”存在。然而妄想太多一样不利于睡眠。

今早上，他在吃了一顿丰富的西式早餐后曾经睡过一阵，直到刚刚被一阵饥饿的感觉叫醒。他迷糊地爬起来，打电话到前台叫了份午餐，便又躺回床上看电视，一边猜测着那边的进度。

他听到客厅似乎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响动，紧接着，黑暗突然降临。

唐富华先是失去被突然消失的光明吓得一愣，继而才感到失去了躺在床上的实感，就像是进入太空中一般，失去了重力。他试着挥动双手，却没能触碰到任何可凭依的东西。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挣扎，想从这没有束缚的“束缚”中挣脱出去。

“啊啊啊！”他尖叫起来，惊恐的喊叫声回荡着，震耳欲聋，几乎不像是从他正常的嗓子中发出，这让他更加惊恐了。

“闭嘴吧。这里只有十立方的空气，挣扎会增加耗氧量，按这个速度，你很快就会死于窒息。”一个冷淡的女声在这个狭小又广大的空间中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在这里失去了焦距。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唐富华感到一种战栗，瞬间嗓子便像是被擒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他粗喘着气，隐隐有种窒息的感觉。

“冷静下来了？那就听我说吧。从现在开始，我会问你五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你就留在这里度过余生吧，虽然它只剩一个小时了。唔，现在大概只剩58分钟了，因为你刚刚浪费的时间。”

“听懂了？那我们开始吧。你和青萝是什么关系？”

问话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唐富华就因为惊吓、呼吸困难而昏厥了过去——江与城拒不承认他的昏迷和自己动粗有关，实在是这人太渣了。

酒店大床上悬浮的黑色立方体消失，唐富华摔回了床上，刚有转醒的动静，就被守在一旁的叶洲眼疾手快地喷了一脸迷药。江与城和他一起掉落，不过是落在了地板上。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半个小时呢。问到了什么？”叶洲问江与城。

江与城：“第一次实操这种‘囚笼’，没把握好……虽说真有点吓人，但这人也太经不住吓了。又渣又怂。”

叶洲：“怎么说？”

江与城：“他原本是做生意的，因为生意黄了，想靠赌博翻身，结果欠了一屁股债，老婆受不了他，跑了，把女儿扔给了他。但他不认这个女儿，也就是青萝，非说青萝是他前妻给他戴绿帽生的，但他说漏嘴过几次，其实他不怀疑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我觉得他甚至不是恨屋及乌，而是给自己卖女儿的行为开脱。”

叶洲皱眉：“卖女儿？”

“他把青萝的能力卖给了一个‘大人物’，对方承诺事成之后答应他三个请求，但从此青萝就与他再无关系，是生是死都由不得他过问，这不是买女儿是什么？而且他无耻的还不只是这个。他无意间发现了青萝的不对劲，因为她有时候会和模仿猫狗鸟的动作神情，而旁边通常会有一只昏迷不醒的动物，就像她被动物灵上了身。因为这个神神道道的能力，他原本想把青萝送进精神病院，但生意破产后他没这个钱给精神病院，结果他反而动起了找拐子把她给卖了的歪脑筋。幸好那时有人发现了青萝的能力，想带她离开，结果他以为人家是看上了青萝的长相，也不管青萝还没成年，就想敲诈一笔‘彩礼’钱。那人跟吴邕认识——估计是论坛吧友，然后吴邕就来找他了，是吴邕跟他说青萝的能力很有价值，把他介绍给了白剑川，才有的后面这些事情。”

“呸！垃圾！”叶洲嫌恶地皱眉。同样是渣爸，白剑川虽然对他不闻不问了六七年，但好歹没想着把他给卖出去——虽然这也许是因为白剑川不缺钱。“所以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江与城耸肩：“他也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他女儿的‘买家’的背景底细，只是见过一面，是个看上去很贵气的男人。他这里最有价值的信息，可能就只是青萝的异能力信息。青萝可以把其他人或者动物的灵魂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再转移出去，到其他能够承载灵魂的东西上面，比如其他人的身体上，就像是器官移植手术，而她的身体是一个可以暂存器官的冷藏箱。”

叶洲：“如果把一个人的灵魂塞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会怎么样？”

“失去灵魂的那个会进入植物人状态，需要靠外力才能维持住生机，而多出来一个灵魂的人，大概会有点像是人格分裂吧。吴邕给青萝测试过能力，但他估计也不敢冒着人命的风险做的太过，所以也只知道个大概。不过青萝被带走的这几天，我估计郑家人有给她做过比较全面的测试……”

“我想打人……”叶洲看着床上昏迷着的男人，“如果青萝手上沾染鲜血，这里面七八成得算在他身上。但是……他这种情况，就是交给公安都难判刑。”叶洲捏紧了拳头，但没打下去——人昏迷着，不痛不痒，打一顿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把他扔沙漠里去，或者扔海里喂鲨鱼！”叶洲愤愤不平地说。

“你确定？那就是要杀人了。”实际上江与城并没有太生气，她一般只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生气，现在人已经在眼前，可以任她处置，她反倒可以冷静下来，思考怎样的处理是适宜而公正的。“我不太赞成随意使用异能力，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现代社会，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现在没人查得到我们，不代表以后没有秋后算账，所以做事还是要有个限度。况且青萝也有十七岁了，已经能为自己的行为负一定的责任了。”

叶洲沉默下来，低头不语，良久，才轻轻地说：“若是当初他更早地想起了我的用处，可能、招招手，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去做他的掌中傀儡了。道德、秩序、法律，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换位思考一下，叶洲觉得青萝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即使不是因为被郑家逼迫，那也是被亲情的软刀子架脖子上逼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公义的剑锋只指向守序的人呢？”

“有权势的人妄为，真的有社会规则来约束吗？”

为什么白剑川可以肆意地摆布他的人生，而他只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苦苦思索如何脱离掌控？白剑川这潭泽布一州之地的深水下，不知藏着多大的恶蛟，又见着哪位正义之士去为民除害了？

“家人的背叛，真的会有外人来做主吗？”

他不能恨白纤蕊，因为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有什么义务管自己的死活温饱？他可以恨白剑川，但他不认自己这个孩子，旁人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不尽父亲的教养义务？

江与城抿起唇角。她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前不过过脑子，戳到叶洲的痛处了。一时想不到安慰的话，她走上前，踮起脚尖，试图给叶洲一个拥抱。叶洲抱了抱她，就松开了手。“不用太担心我，我现在真的还不错。只是当初命运把你送到了我面前，我想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也可以……”

“那我们去把青萝救出来吧。”江与城提议，“这个人跑不掉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处理他。要紧的是青萝，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