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府,一栋坐落于城外东郊的小院里,崔猛正在用石墩举练臂力,屋里解司春正在给敦煌太守张俊,酒泉、玉门太守邵龙以及西凉州刺史马福荣写信,他希望这三个人能念在宇文泰当年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上,可以发兵对抗高欢,至少也在西域一带克制高欢的扩展。
这套宅子是崔猛姨母家的三儿子的外宅,因为和崔猛关系很不错,加上解司春送去的一些财物礼品,所以暂时就借给崔猛和解司春居住,可是清河早就接到协防捉拿崔猛的公文,只是因为这郡里的文书老爷以及知事大人都是崔氏一族,所幸没有人把这个公文真的当回事。
两人于是白天闭门不出,晚上才起来活动,过起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崔猛倒是很不在意,但是解司春有点接受不了,于是跟崔猛说道:“贤弟,实在不行咱们进山吧,在这裏跟耗子一样生活,我真的适应不了,咱们进山万无一失,等过个三年五年的,只要风声过去了,咱们改名换姓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下半辈子,想如今这样提醒吊胆的生活确实不是大丈夫所为。”
崔猛心说你比我罪过大,自然是想要逃进山里,我说实话罪名不大,顶多就是关两年就放出来的,逃进深山说实话崔猛还真不习惯过那种山野村夫安心隐居的生活,随即摇头道:“大哥此言差矣,进山咱们也是照样东躲西藏的,反正遭罪还不如在这小院里舒服一点。”
崔猛是铁了心不愿意进山的,解司春只好自己想办法,看来呆在清河也不是长久之计了,从这裏到北方塞外还有一段路程,但是如果一路上小心行路,转走荒无人烟的小道,或许自己可以很快的就抵达燕州,到那时趁机混出关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裏解司春很客气的跟崔猛商量:“贤弟你说的很对,我想过了,高欢对我那是恨之入骨,你和我在一起迟早要被连累的,还不如你帮我筹措一点盘缠,我呢自己一个人渡海南下去夷州,那里荒无人烟无人问津,我在那里兴许可以活下来,你呢也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必担惊受怕了。”
崔猛把石墩一方有点生气的说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情同手足说好了同生共死共享荣华的,你现在这样说却是何意?难道是要抛弃兄弟我吗?你这样我会生气的。”解司春见过多少人,崔猛这点小心机他会不知道?于是正色感动道:“贤弟啊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太感动了,可是人生在世作为朋友不一定要在一起,你我天各一方互道珍重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崔猛说道:“既然大哥去意已决,贤弟我也不好阻拦大哥鸿鹄之志,我这裏还有些碎银子就送与你,你等我再去给你借点盘缠,到时送你一并上路。”解司春接过碎银子放好,崔猛出门去找他的亲戚们借银子。崔猛是崔氏一族里最没有前途的,加上家徒四壁没什么产业,所以整个崔氏宗族没人愿意接济他。
跑断了腿在村里也没找到肯借他钱财的,实在没辙了,崔猛打算傍晚的时候混进城去,找他那个在郡府衙门当知事的亲戚,好容易在城门口挨到天黑,他立刻顺藤摸瓜混进城去,来到知事的家门口,小厮一看是崔猛本人,吓得赶紧把他拉进院子里。
知事得知以后不敢在府里接待他,于是让小厮把他带到旁边跨院后面的柴房处,知事风风火火的跑来十分气恼的问道:“你这是要干嘛,是要害死我吗?你的事情如今官府追查的紧,我们几家与你有姻亲关系的刺客都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你现在出现在我家,你想要干嘛?”
知事大人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得当场跟崔猛拼命,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崔猛叹口气道:“族兄,按理说我这个罪名不止于此吧,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要是官府抓到我了,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你,更不会给我们崔氏一族抹黑。”
知事现在懒得跟他废话,当即问道:“你找我什么事看,有话快说,我忙着呢没时间跟你瞎耽误工夫。”崔猛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想跟你借点钱。”“借钱?借钱干嘛?你要跑路?”知事很疑惑的问道。崔猛也很老实的说道:“不是我要跑路,是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没钱买米跟我借钱应急。”知事低声怒斥道:“崔猛小子跟我少来那套,如今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跟你借钱?”
他随即左右观望一下崔猛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带什么人回来了,他想要跑路没钱才找你借钱的?”崔猛心说行啊你小子不愧是在衙门当差的,脑子就是聪明,但是嘴上还硬是不承认道:“没有的事,就是我一个朋友没钱吃喝,他家里上游八十老母下有。”
“行了行了,要多少你说,我给你拿。”知事此刻只想早点跟他早点结束不想废话,干脆的问道。崔猛闻言笑了,伸出一只手来。“五十两?”知事有点咂舌,这可是他两年的俸银,别小看五十两银子,这在那个时代可以让三口之家过上三五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崔猛不乐意道:“咋地嫌多啊?不行我找别人去。”
知事被他气的半死,咬牙切齿的连忙说道:“行,行,你等着。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着就回屋取钱,过来好久崔猛都有点等的不耐烦了,这时才看着知事慢慢的走过来,崔猛迎上去问道:“怎么样钱呢?”知事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的银子递到他面前说道:“都在这裏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崔猛刚伸手想要接过银子来,知事往回一缩手问道:“你可想清楚,这个时候你要是愿意自首报官,我们将其捉拿,你就是立功了,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了。”
知事说的这个崔猛心裏很清楚的,他的意思无非是自己出来检举揭发解司春,将其交给官府以后,朝廷肯定对他从轻发落,甚至可能赏他,自己也不用想现在这样成天东躲西藏的。崔猛心裏也开始犯嘀咕了,知事顺势说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现在有机会拨乱反正。”
崔猛没等他说话就抢走他怀里的银袋子说道:“我们崔氏不出卖友求荣的小人,你不必再说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知事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