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离着除夕不过十天而已,天启三年的这个年关显然不会象往常那么的平静了。就当京城中的普通百姓人家喜气洋洋地等着过上一个好年的时候,朝中的局势却因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而正发生着强烈的动荡。朱由校这个并不称职的皇帝此时便在暖阁之中召见了东林党和阉党的一众人等,皱着眉头听着他们相互之间的攻讦。
就在刚才,魏广微已经代魏忠贤将他们认定叶向高等人与熊廷弼相勾结的证据当场宣读了一遍,然后他们便静看着一众东林党人,等着他们的辩解。
叶向高等人没想到自己等递上去参奏魏忠贤的奏疏皇帝不但一句没有提及,反而还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加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都有些懵了。好半晌之后,赵南星才跪了出来道:“回皇上,臣等绝无与边将勾结之心,还请皇上明鉴!”其他人一面也都跪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很明智地决定先保住自身为上。
“皇上,事实俱在,可容不得他们不认。那熊廷弼丢城弃地,按我大明军法就当开刀问罪,若不是有他们从旁维护,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如今他已被锦衣衞所拿,只要问出真相,便会将之呈递到皇上面前。”魏广微立刻也上前说道。
朱由校看了这些跪在自己身前的官员,心裏也很是疑惑:“他们究竟有没有和熊廷弼勾结呢?若是没有,他们怎么不说呢?”心下起了疑,他面上的表情自然也不是那么好看了:“你等说无此心,那为何当年却要救那已经是死罪的熊廷弼?这却让朕猜不透了。”
叶向高知道自己等人相救熊廷弼一事皇帝是完全相信了,所以只有给他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才能消了他的疑心,于是便回答道:“皇上,臣等如此行事实在是为了我大明啊,并非臣等与那熊廷弼又何私交。熊廷弼自万历四十七年之后便戍守辽东,使金人不能寸进,对我大明实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天启二年之时他所镇守的广宁失陷,而使辽东大片领土为金人所侵,但其也是因为与巡抚王化贞有了矛盾才有此败,故罪不在他。我等保他,为的就是为我大明留一国之利器,实非出于私心啊皇上!”
“好一句并非私心!叶大人,当日你又不在广宁,如何能知广宁之失不在于他熊廷弼呢?”顾秉谦突然出声问道,“我看这不过是你为了替熊廷弼遮掩的托词罢了。你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想要救那熊廷弼,便是因为看重了他手上的兵权,你想与他内外勾结!”
“皇上,臣冤枉!”一听这话,叶向高立刻就磕头道:“臣身受朝廷大恩,历任数代天子,对皇上的忠心可表日月,实不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这是顾秉谦的诬陷!而且他道臣不在广宁便不知真相,莫非他便在广宁吗?他又如何敢肯定事情不是如此呢?”
朱由校听着两人的话都觉得有理,一下便踌躇了起来。这时深明皇帝心意的魏忠贤便开口了:“叶大人你说他们不在广宁所以不知其中内情,但咱家却可以告诉你,咱家已经找到了一个当时就身在广宁的人,他的话总可以相信了吧。皇上,还请恩准此人晋见!”
朱由校一点头:“那便宣此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在几名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暖阁,他跪到最后说道:“罪员王化贞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想不到来的居然是与那熊廷弼相争许久的王化贞,一众东林党人的面上就露出了一丝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为了自保而说出些捏造的话来。但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那魏忠贤便已经开口了:“王化贞,今日皇上要听你说说当年那广宁为何会失守的。你其时便身在其中,想必应该不会再有人说你的话不可信了吧?”说着看了一眼叶向高。
叶向高心知要糟,但这时已经没有了阻止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此人尚有天良,不会说出一些与事实相违背的话来了。王化贞在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说了起来:“原来罪臣也只当那熊廷弼是一心为朝廷戍守边疆的人,所以对他好生相敬,不想之后的事情却让罪臣大为惊讶。记得当时是天启二年正月,后金在贼酋努尔哈赤的率领下兴兵五万来犯我广宁,臣率兵拒之,倒也不怕他们。其后几日,贼兵久攻不下便起了退兵之念。罪臣眼见此是将贼人杀尽的大好时候,便命熊廷弼提兵来援,与我一道共破贼兵。不想他虽然表面答应,心中却另有他想。也是罪臣用兵不当,被贼有机可趁,出城破兵不成反被贼所败。若那时熊廷弼能将兵而至,我广宁城也不会沦陷,不想他却不发一兵一卒。罪臣率军苦战数日,最终才使广宁失守。待罪臣后退到右屯方见其军,然此时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了。臣有罪,还请皇上重惩,但他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却不思守土,也是罪责难逃。然这一年多了,臣被关于狱中,可他熊廷弼却只是革职而已,臣实在是不服啊!”说到这裏,王化贞已经跪伏于地,痛哭了起来。
“这……这……”朱由校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大变,显然是怒上心头了:“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