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摇晃着杯子里的液体:“你认为我真不敢调用地宫的守卫,同样是人,像你这个年龄再厉害也有极限。”
曲云飞敲下她的脑袋:“话虽如此说,但千阙谷高手云集,比之宫廷要多的多,千阙谷的积累比朝廷高出六倍,掌握着三十一个大国中大部分的兵器制造,握有十条交通要道。强兵能将虽然不多但各方面技术都是顶尖,如果千阙谷和金国抗击你的进攻,你认为你有胜算?”
曲云飞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挑衅,他身在千门殿,当然明白千门殿的实力,远不是一个国家敢抗衡的存在!
朱砂抿口酒看眼曲云飞,不客气的接题:“千阙谷绝对不会和金国连手,瑞鹤仙这个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隐约觉的心智不成熟,但他绝对不给别人打个下手?就算打,肯定是夏国直接撞上千阙谷!现在开战我并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千阙。”
曲云飞忍不住夸赞:“很有自知之明吗?”
朱砂瞪他一眼:“但若论输,一定是输在物资积累上,兵器的制造和使用技术是看人的,谁也不能说一个国家就一定不能掌握最先进的攻城技术;至于武学,国之江湖一样有人才,看你怎么激励,同样是人只要肯努力只要下功夫,没人会比别人差。但物资积累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千阙谷不用应对自然灾害,不用发放补助和银两,当然储备上比国家要丰富,曲云飞,其实我一向看不上你们,并不是你们太霸道,而是你们太自以为是。”
曲云飞笑容僵硬的望着她:“说到底,你还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朱砂笑笑:“还真没有,我不明白一个认为自己无敌的存在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契机对找准了突破口,你们的存在之于一个国家来说不过是抄了一个比较富有的大臣,我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不值得。”
曲云飞耸耸肩:“你敢说不是你做不到。”他不否认朱砂的说法,即便朱砂打下千阙谷,千阙谷的人脉不会为朝廷所用,何况分布较散,抓捕也不容易,吃力不说还没有好处。
曲云飞端起一杯酒喝下:“但目前的千阙谷有能力逼退夏国的进攻。”
朱砂不否认,她最大的特点是从不认为自己最优秀:“今天谢谢你,你给他开了什么条件,他能滚回去。”
曲云飞倒掉杯子里的液体给朱砂换上水:“太后殿下,你快当娘了,说话要温柔,他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安心打仗。今天辛苦你了,本来不想让你着急,想不到最后还是麻烦你,你以水代酒,我敬你。”
朱砂苦笑:“你要不要以死谢罪。”
曲云飞闻言立即跳开这个话题:“我们是继续进攻还是原地整修。”
朱砂选择后者:“我们目前有金燕城和伏虎城,为了以后的占领,当然要开放政策。”
曲云飞主张进攻,趁金国大军还没有到,为什么不一举占领他们更多的城镇:“施政比较困难,他们是金国人,不会愿意听你的话。”
朱砂当然猜到了,可事在人为,她曾经上过一堂‘多民族融合之路’研究过历朝历代这方面的问题,或许可以用一用。朱砂刚打算给曲云飞举几个例子,但想到上次曲云飞的疑心,自动略过:
“交流和互补是促使两个人最快成为朋友的方式,金国极寒之地的冶铁技术相当发达,这是值得我们交流的地方,雪城的温酒和酿酒术比较成熟,赞美别人的技术,学习别人的长处,谦和的对待子民,一切放低姿态是应对民生最好的策略,至于那些贵族和高层将领,不服的杀几个就行,放着他们反而坏事。”
曲云飞诧异的看眼朱砂,他以为朱砂闲来无事在温酒原来是他小瞧了她:“你对贵族似乎很有意见?”
朱砂叹口气:“我对文人更有意见,无论是哪种政策的转变,成功是他们失败还是他们,要想讨好他们得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才能不让伏虎城将来成为夏国的负担,所以让他们闭上嘴、掐断笔杆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我们要全面接手伏虎城的经济、人事和文化,不能让其有一点损伤。”
曲云飞感兴趣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好的政策?不怕他们反扑?”
朱砂皱着眉,当然怕!可清军都能入关百年,有什么不能融合的。当初辽融合幽云十六州靠的是南北分治,金盛极一时是懂得把握实际,清朝大军南下靠的是明朝臣子,他们无一例外的是,每位帝王都曾崇敬中原的文化且有一位汉人在一旁辅佐,知己知彼、投其所好才能有所胜算。
朱砂抬起头道:“把薛之章找来。”
曲云飞不解的看着她?
朱砂解释:“薛之章身在雪城,一心研究金国,对金国礼仪、政治、法度、寺曲有浓厚的兴趣,他曾经因为敬仰金国的厚葬精神,提出陵墓主圆说,出使伏虎城多次,伏虎官员对他并不陌生,他又够友善,就让他来吧,先升他个皇子监让他说话有点分量。”
曲云飞无比讽刺的笑道:“果然时势造英雄,像薛之章那种小人,没被贬到师爷已经是他好命,现在却因为伏虎城要提拔如此崇外的人,小心他连夏国也卖了。”
朱砂有信心他不会,他女儿还在宫里当妃子呢,他只有做的越好才能让薛家更有颜面。
曲云飞和徐君恩开始着手伏虎城和金燕城的收缴工作,精神安抚是夏国上层对最下层子民采取的措施;夏国对中层和上层俘虏则强硬的多。杀伐是暗着进行的,安抚是明面上来;士兵群里开展了‘帮助金国普通大众好过冬’的活动,让骚动的平民安静下来,为后期工作打好了基础。
夏国将领对金国中层阶级进行了威胁恐吓、恩威并施,投降接受教育则不杀,否则直接就义去吧。
为其六天的思想教育轰轰烈烈的展开着,大街小巷整体看来非常安静,夏国因为太后亲自坐镇且带足了良好的饷银并没有发生抢杀的情况,金燕城和付虎城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损伤。
徐君恩趁大家都忙的空挡,忍不住问曲云飞:“有用吗?”
曲云飞收起笔:“民不造反就行,拿去。朱砂说按照这个图形,在伏虎城的北面荒原上建造负压三百里的县城,总体布局随金国,只要有人入住给房屋一套,良田开垦期不收税务,平田亩、平税银、平阶级,有衣同穿,赶紧发下去,太后说先让无业游民老实了,不能让他们参加暴动。”
徐君恩觉得太扯:“就是建造也得一两年,发下去有个屁用,你当平民是傻子吗,这座空中楼阁我们建不建,如果不建岂不是显得很没诚意,还有什么平阶级的说法,太荒谬了,谁信。”
曲云飞揽住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说你笨你还真笨,口号一定要喊出去,能不能成功先不负责,城镇我们一样要建,是让金民降低防心,投入我们怀抱的方式,而且一会就挖渠道,至于建到哪一步就看伏虎城在咱们手里呆多久。”
徐君恩鄙视他们这种玩心眼的文臣:“至于真盖吗,又没有好处,说不定到头来银子都是我们出。”
曲云飞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徐熊,即便不成功,我们被赶出伏虎城,有这座城的模型,也会有金民念着我们曾给过这样的许诺,将来等我们的子孙想攻打金国时,舆论压力将到最低,明白吗?”
徐君恩汗颜,对曲云飞义正言辞的道:“你们这是骗人!”
曲云飞撞墙:“朱砂说的。”
徐君恩张开的嘴又闭上,扭扭捏捏的道:“也算是作战的一种策略……但如果伏虎城将来是咱们的,咱们真要做到什么‘平阶级’吗,太扯了。”听着都虚伪。
曲云飞心想还不傻吗:“放心,朱砂说再过一千年也没这样的社会,但幻想不犯法。你去不去,不去我换人!”
徐君恩推开他的手:“太后说的我能不去。”徐君恩刚打算走,突然转过头道:“平民那里的工作做的很顺利,你说愚民真是把双刃剑,这些人不但可以轻易的听自己君主的话也可以轻易的听别国君主的话,你说咱们回去后,要不要加强夏国平民的思想层次教育?”
曲云飞突然看他一眼,忍不住赞道:“行啊!跟我前两天和朱砂谈的问题一样,可惜朱砂说跟‘愚民与否’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能不能够把自己当宗教塑造起来。”
“什么意思?”
曲云飞耸耸肩:“不太懂,估计是从哪块墓碑上看到的奇怪论调。”而那块墓碑跟那张纸一样是荒谬论的一种:“赶紧去贴!晚了朱砂从床上爬出来掐死你。”
徐君恩刚想走,又撤回开道:“曲云飞,我可以不可以收养你的孩子!”
“滚!”
金国的第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远在北面作战的金朔看完信,快速归国!大军马不停蹄的快速东进!不能让夏国抢了先机!
金朔一身金黄的铠甲穿在身上威风霸气,刚硬粗狂的五官在战场上如一位门神抵挡敌国大军于千里之外。
此刻金朔丝毫没有担心,反而激动莫名,他一直想攻打夏国,屡屡找不到机会,现在好了他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自动送上门来!他这次一定要长驱直入,杀夏国片甲不留!徐君恩在正好,一定要让这位夏国的战将死在雪城之内,埋死他乡:“哈哈!容天!真是天助我也!”
啸容天觉的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当初的仇他一定要报!“皇上,我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军拔营东进,连夜向伏虎城赶去,可还没有坚持两天,第二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伏虎城沦陷’。
金朔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蒙上阴影,伏虎城怎么可能沦陷?伏虎城内驻守了八万将领,驻守在那里的是金国大将司马飞鹰,四周有金燕、南燕、北燕相互补给,良田千亩,屯粮很足为什么会被攻陷!
啸容天见皇上突然脸色铁青,急忙捡起信拿起来看,看完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皇上不要担忧,肯定是夏国老妖女跟我皇打心里战术,皇上,您不能上了她的当!”
金朔努力平复心里的震惊,她竟然能打下伏虎城:“看一下领兵的人是谁?”
啸容天本不想看,他压根不相信伏虎城沦陷!伏虎城镇守金国边疆百余年,一直是金国和夏国交战的咽喉重地,犹如夏国的雪城般无坚不摧,怎么可能被攻陷!啸容天见金皇怒目瞪来,立即翻到领将的位置:“皇上,主将是科斐和魏折戟,夏国太后亲征。”
金朔的拳头紧紧地的攥着,宽大厚实的手掌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他瞬间明白朱砂打的什么主意!同样是战场老手,金朔瞬间看穿了她的计划,魏折戟虽然是老将但是打仗时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司马飞鹰或许不敢迎敌徐君恩但一定敢喝魏折戟交手:“可恶!朕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啸容天攥着心,心里的愤怒如金国漫天的大雪覆盖万里,夏国加注在他们身上的屈辱,他们一定会讨回来!“皇上,我们要从长计议。”
金朔由最初的兴奋瞬间变的睿智,伏虎城一定不能失,若失了伏虎后面的战役将艰苦万分,目前飞虎还被扣押在夏国,他能用的将士只有六个,他必须要赢这场战役,但首先他要明白朱砂为什么发动这场战争?
另一封八百里加急锣鼓喧天的送入夏国京城:“皇上,太后首战告诫,夏国拿下了伏虎城,皇上太好了,久功不下的伏虎城终于是咱们的了。”
夏之紫没一点领土可能扩张的喜悦,他甚至捷报都没有听完又开始忙碌手边的政务,如果他猜的没错金皇下一步肯定是向夏国的政治发难,注意臣子的异动和不符合常理的事是他的耽误之际。
荣安见皇上并不重视喜报,悄然让人拿下去发到各官员手里,然后端着燕窝上前:“皇上,您吃点吧,您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夏之紫从奏折中抬起头,突然吼道:“吃什么吃!跟你说了几百遍了!皇宫用度缩到最少,所有银两支援前线!你们都是白痴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荣安吓的急忙跪倒地上,战战兢兢的浑身发抖:“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夏之紫气的使劲叩上折子,换另一份重新开始:“还不把烛火吹灭!点一支朕能死吗!”
荣安急忙站起来,吹灭所有的烛火,现在虽然是白天,可是今日阴雨连绵,天气乌黑一片,皇上看的清吗?荣安心疼的看眼皇上,想为皇上分忧却没有能力,荣安不禁羡慕起师父,师父无论做什么都能更上太后的脚步,如果不是自己从小跟着皇上长大,皇上一定不会选他当贴身太监。
曲典心走进来,她冬江姑姑说皇上下令节省宫里的开哨,她担心皇上吃不好所以特意为皇上准备了花糕,都是些现成的材料没有用到例银。
荣安见曲少使进来,急忙过去想让回去,免得影响皇上的心情。
曲典心提着篮子示意荣安不用说话,她懂,所以从不指望在上书房停留,曲典心见上书房就染了一根蜡烛,让荣安准备写大的玉石来,把三面的光挡住,折射出的光亮和聚集的光束都打在皇上的奏章上,皇上便不会眼睛疼。
荣安看眼皇上,急忙去做,刚要抬脚走不放心的返回来道:“曲少使,皇上心情不好,您别……别跟皇上说话。”
曲典心点点头,待荣安走后,提着篮子进来,撤了龙案上凉了的饭菜,换上温热的糕点,知道皇上这两日不饮茶,曲典心可以烧了白水里面泡了秋天晒干的菊花,这样也不违背皇上勤俭的命令。
曲典心做完这一切悄悄的退下,每隔两个时辰她会来换一个次糕点和茶水,凉了的她就和宫里的奴婢分掉,热的给皇上送去,虽然皇上病情已经好转,但身体还是要养。
户部尚书庄客接到宫里送出的捷报,激动向流年家跑去:“流年!流年!喜事!大喜事!”
“你夫人生了个儿子!?那也不至于这样,又不是第一个。”
庄客气喘嘘嘘的高声道:“太后打下伏虎城了!我就知道!天家威严贵气、太后足智多谋,怎么可能被区区的伏虎城困住!太后赢了!太后打下伏虎城了!”庄客忍不住憧憬道:“说不定太后马上就能归国!缔造历史上最快速的一场大军出征曲。”
流年看着兄弟高兴傻了的样子,忍不住打击道:“前两天是谁愁眉不展的跟我说,太后是女流之辈万一受不住极寒之地的阴冷怎么办,骗走了我三车‘热玉茶’送到边疆!这会……怎么又变卦了?”
庄客丝毫不介意他的嘲讽,没有什么比这封捷报更令人安心,伏虎城对夏国意味着什么天下皆知,伏虎城易守难攻又有金国大将驻守,他听说太后要亲征伏虎城时吓的都不敢睡觉,唯恐太后出了意外,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太后果然是太后,区区伏虎城不在话下!“走走,咱们喝一杯!”
流年打趣的拍拍的兄弟的肩:“得!你这臣子做的可算忠孝仁义!不知道以为打仗的是你母后!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庄客立即恢复笑脸,他今天心情好不跟流年一般见识:“走,走,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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