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锋利的刺枪、砍刀和魔族兵狰狞的脸,一阵呐喊声响彻在魔族人群密集的人头上方:“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群大群的魔族刺枪手、刀手猛扑而来,一时间,那刺过来的长枪密密麻麻,简直就如林子里的树木一样密集。大群魔族兵不断地呐喊、冲锋、拼杀,鲜血飞溅,倒地,新的又冲上去,厮杀……可怕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那大海涨潮时候的汹涌浪头一样连续不断,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凶狠,魔族军巨大的压力将人类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收缩。
但秀字营仍旧在坚持抵抗,没有一人投降的,因为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
在人类拼死抵抗的圈子周围,双方遗尸累累,一层又一层,双方伤亡如此之重,尸体竟如同在平地上垒起了一堵墙,甚至可以让人类士兵以这尸体堆来做遮挡的胸墙了,而猛冲而上的魔族便跳上了尸堆上居高临下地攻击,直到他自己被砍倒,成为了这尸堆新的一部份。魔族猛攻不止,人类死战不歇,双方杀得血流成渠。在这次战斗中,初出茅庐的秀字营士兵非常地勇猛,他们的双手累得麻木了,马刀卷了刃,可是依旧鼓起余勇,亡命地向进攻者猛砍猛劈。有的人已经到了死前的弥留状态了,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黝黑,有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屈膝于地,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做拼死搏斗,没有后撤,因为也无处可撤了,身后就是同伴的背脊。
白川奋力地抵抗,这时候什么见招拆招、后发制人通通派不上用场了,面对着那一片扑面而来的刺枪、砍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马刀,与敌人的武器相格,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响动声。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有多少致人死地的攻击给挡了回去,但新的马上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白川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繁忙之中,她抽空看了下身后,看到了罗杰脸上那绝望的表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
忽然,从魔族兵的后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这吼声越来越响亮。魔族兵人群里出现了骚动,士兵们停止了攻击,脸上现出奇怪的狐疑表情,互相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赤手空拳的魔族兵面无人色地跑了过来,嚷嚷道:“不好啦,半兽人杀过来了!”
在他身后,可以看见大群大群的魔族兵狼奔兔突地涌过来,他们昏头昏脑不辨方向地撞了过来,将围攻白川等人的魔族圈子给冲散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半兽人!足有好几千哪!他们杀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说法似的,营帐边缘外的那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半兽人低沉有力的战号声:“呼——卓——拉——”战号越来越响,第一批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战士已经出现在营地的边缘了,正大步地冲近。
顿时,魔族人群乱成一团,没有人再去理会那群还能勉强站立的人类士兵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应付那批新来的、更可怕的敌人。军官大声地号令:“不要慌,不要慌!”疲惫的魔族兵掉转了枪头,勉强地列阵,准备迎击新的入侵者,但机灵的却已经偷偷地脚底抹油了,他们看出来了,今晚魔族军连续被挫,锐气已丧,士卒疲惫。而眼前的这群半兽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看他们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气势,今晚的战斗魔族肯定凶多吉少。
紫川秀苏醒过来以后,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刀了,他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起来,站也站不稳,马上又坐下。他吐出了嘴边的血,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头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如裂,胸口很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一点一点的,他努力的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才的混乱中,一个魔族兵跑进了悬崖边的那片黑暗的树林中,正好碰到了在那观察战场的紫川秀。这次遭遇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紫川秀猛的向后跳跃了一步,魔族兵停住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相隔几步,警惕地对峙着,恐惧又敌视。紫川秀心头叫苦,他身边最后的护衞兵已经给派了上去,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奋战了。他表面不露半点恐惧,双手握空拳,低伏了腰,逼视着对方蓝湛湛的眼睛。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的手并没有向腰间的马刀伸去,一动也不动。
这个魔族兵上身歪歪扭扭地挂着件军服,身体壮实,手上没有武器,显示他醒来得非常惊慌。盯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紫川秀,他咧下嘴,伸出舌头来舔下厚厚的嘴唇,神情漠然。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汗水不断的从紫川秀的额头上往下流,迷糊了他的眼睛,他不敢眨眼,眼睛睁得大大地逼视着对方。
突然地,眼前的魔族嘴唇扯动狞笑了一下,呆滞的蓝眼露出凶光,肩头不安地动了下。依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紫川秀马上就知道:要糟!他立即摸袖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了,匕首已经赠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少年了。
就在这稍稍的耽搁时间,那个长着浑身绿毛的魔族兵怪叫一声“呀!”“蹬蹬蹬”几步冲上来,侧身用肩膀死命地往紫川秀胸口一顶,巨大的冲力将紫川秀一下子撞翻在地。没等他爬起来,魔族兵已经紧扑了上来,狠狠的一脚踹向紫川秀的脸,紫川秀急忙在地上身子一滚,躲过了。他立即还以颜色,在地上使个绊脚一扫,失去平衡的魔族兵立足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但他也是十分凶悍,倒地后立即就伸手去掐紫川秀的脖子。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用尽全力,气喘吁吁。滚动中,紫川秀的马刀被压在了身下,拔不出来,他冲这个魔族兵的脸上打了几拳,还用膝盖使劲地顶他的肚子。那个魔族兵的嘴角被打得鲜血直流,但他的反应只是咧咧嘴,满不在意地就承受了这几下打击,那神情,仿佛他不过挨蚊子叮了几下。仗着力气大,魔族兵很快占了上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膝盖顶着紫川秀的胸口,半蹲着压在紫川秀的身上,双手掐着紫川秀的喉咙,不时用力地摇着紫川秀的头去撞身后的树干,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
紫川秀拧直了脖子,脸胀得通红,他能感觉到,对方喘气时候那热乎乎的潮湿气息一阵阵地喷到自己脸上,他两手使劲的扳着对方的手指,却无力撼动那强壮得犹如铜浇铁铸似的毛茸茸的大手。渐渐地,渐渐地,紫川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胸口憋得发痛,头脑晕乎乎的,眼睛的全部视野都给面前魔族兵那硕大的鼻孔所占据,越来越逼近,耳朵里充满了“咿——呀、咿——呀”的怪叫声……眩晕中,他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曾一人尽挫魔族王国顶尖高手,却死在个不知名的普通魔族兵手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紫川秀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费力而默然地回忆着,力图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自己被一个强壮的魔族兵掐得几乎窒息了,现在自己怎么还活着呢?他再次努力地想站起来,脚边却碰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他俯身探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还在往外冒着血水,被砸裂的下巴骨上晃悠着几颗残缺的牙齿、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的舌头。紫川秀打了个寒战,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打斗的、企图掐死自己的魔族兵,想起了刚才生死搏斗的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惧。昏迷中,是谁杀了他救了自己?紫川秀张望四周,黑沉沉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然而紫川秀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自己一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隐隐地,他有个不敢去想的恐惧,自己的战士是不是已经全部被消灭了?不过这个看起来还不怎么可能,因为远远近近的还在不断的传来交战声。
他小心地观察了下四周,挣扎着走了几步,站在树林的边缘上,远远地往宿营的方向,也就是刚才激战的中心看过去。火焰冲天,在那片飞扬的火焰边上,一场残酷的肉搏战正在进行着,在一片黑暗与赤红的火光交织下的空间里,无数活动的身影在你进我退地对击。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暴怒地对骂着,扭打厮杀着,刚才黑暗树林中发生在紫川秀所经历的搏斗成百倍地大规模重演了,扭打中的双方士兵掐喉咙、挖眼睛、撕嘴巴、用枪捅、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一片可怕的叫骂哭号声,有人在呼喊什么,但没有人听得到,奄奄一息的伤兵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号和吼叫,火焰已经烧到他身上了。
紫川秀揉揉自己的眼睛,把战场看得再清楚一点。透过那纷扰的零星厮杀和满眼的血腥,他已经确认了,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了,半兽人正在节节推进,魔族正在一步步后退,他们还坚持战斗和抵抗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要稍微加重一点打击——紫川秀看得跺脚痛惜,只要他手上再有二十个士兵,从侧翼方向突入魔族的薄弱处的话,马上就能让魔族已经岌岌可危的战线崩溃。但问题是,他手上一兵一卒没有,而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这么大的火光,附近的魔族部队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赶来。
紫川秀想了一下,又藏到了大树后面,将手盘在嘴边,模仿起半兽人冲锋时候的低沉而有力的喊声:“呼——卓——拉!呼——卓——拉!”
同时他马上又改变了腔调,用惟妙惟肖的魔族语喊道:“不好啦!他们又来了!”
“呼——卓——拉!呼——卓——拉——!”
“救命啊!啊!(惨叫)”(魔族语)这阵精彩的口技表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筋疲力尽的魔族士兵听到声音,以为侧面出现了一支新的半兽人军队,就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魔族士兵们所剩不多的战斗意志终于坚持不住了。由第一个人领头,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丢下了受伤的伙伴,撒开了腿就跑,钻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整路魔族部队顷刻间崩溃,队伍里的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人都不管用,他只好也跟着跑了。
筋疲力尽的半兽人战士并没有去追击,他们惊疑地停下了手,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们不明白,哪里来的第二支半兽人军队在最关键的时候来帮忙了?
几个半兽人快步上前走进树林里,探头探脑地想迎接友军,林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树木静悄悄地矗立在黑暗中。
“你们在找什么呢?”
从树后突然出现的紫川秀吓了半兽人士兵们一跳,等他们认出了这个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长官时候,大家纷纷激动地报告:“大人,我们赢了!”
“我们打得魔族兔崽子们落花流水!”
一向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士兵忍耐不住胜利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大家拥着紫川秀说啊说啊说个不停,最后他们才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一个个奇怪地向四周张望:“嘿嘿,奇怪了,刚才我还听到的,这裏有俺们的弟兄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就是,我都听到了,起码有上千人的大队伍的!”
紫川秀微微一笑,将手盘在嘴边再次模仿:“呼——卓——拉!呼——卓——拉!”
半兽人们张大了嘴巴,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几个激动的半兽人小伙子上前将无力抗拒的紫川秀一下子扛上肩头,抬出了树林。外面地人看着从树林里出来的这又唱又跳欢呼雀跃的一大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半兽人抢着向大伙把事情说了,骄傲地宣告说:“是他,光明秀大人,拯救了我们大伙,也拯救了圣庙!他是我们的英雄!”许多条嗓门在嚷嚷着:“今天,他的功劳最大!”
半兽人们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光明大人,万岁!”
顿时,喝彩声响应成一片,那股热烈的劲头,仿佛又要开始一场新的战斗似的。大家把紫川秀使劲的往天上抛得高高的,然后又一下子把他接住,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紫川秀被抛得晕头转向,他知道,对那些淳朴而粗鲁的汉子来说,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苦笑,曾经听德伦说过的,以前有一个很出名的半兽人好汉,他平生有过无数的英雄事迹,上山就打虎,下海能擒龙,破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一根毫毛没损,可就在他回来时候接受族人的欢呼祝贺时,给大家抛得高高的,结果一下子没接住,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么位英雄好汉就这样挂了。紫川秀不由暗暗祈祷,只希望那群热情冲动的家伙把自己抛上去以后,不要忘记接住。
欢呼过后,接着是清理战场,汗水淋淋的老半兽人德伦骄傲地把缴获的魔族旗帜抛到紫川秀脚下,就那么仰着脸站着,一手叉着腰,鼻孔朝天,一声不吭,那气概,仿佛对他老人家来说,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可他脸上那期待的表情和眨巴眨巴着的眼睛,分明就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
紫川秀没有让他失望,忍住笑,用力地拍着德伦肩膀,着实夸了他一通。老半兽人竖起了耳朵,把那赞扬的话语听得一字不漏,一边还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说:“啥啊!这算啥啊!看咱年轻那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那还值得一说!俺年轻那时候,这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过看他那快活的样子,这事情还是很值得一提的,至于他年轻时候究竟如何的呼风唤雨英雄了得,他老人家就有点语焉不详了,所以紫川秀也就不得而知。
其它的半兽人士兵们也不甘落后,拖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魔族军官尸体来到紫川秀面前,展示着他们缴获的军官彩羽和缎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德列!我杀了一个魔族军官!”
“大人,我杀了他们一个,打伤两个,活抓一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乔!”
“大人,我杀了三个魔族兵!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殴!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记得我的名字啊,我是哥达村的布欧!”
士兵们围拢在紫川秀的周围,说啊说啊说个不停,一个个有点兴奋得忘乎所以,紫川秀开始时候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恍然大悟,是了!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明他们是真正承认了自己是他们的长官,打完胜仗后,理所当然的要到长官面前请功表现一番的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在那些汗水淋淋的胜利者们之间蔓延,两百多名仓促组合的半兽人民众,击垮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魔族大队,夺得了旗帜,将对方杀伤无数,杀了对方的十七名军官,开战以来,这是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激战后的战场,呈现着的是一副残酷、凄惨的景象,魔族军、半兽人还有人类的遗尸多达三百多,散布各处。他们就像铺石似的,个挨个躺在地上,那些同归于尽的敌我士兵尸体,常常是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身上,互相用牙齿咬着,用指甲抓掐着,抓得是那么的紧,以致收尸的半兽人竟然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那些没办法逃跑的魔族伤员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投降,也有的负隅顽抗的,很快被收拾战场的半兽人一刀一个地收拾了。那一片燃烧的营帐中间,现在来回的只剩下半兽人士兵的身影,他们在地上的尸体堆中寻找还活着的同伴,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则忙着收集那丢弃满地的兵器。
紫川秀在战场上来回梭巡,心急如焚,在那些欢呼的半兽人中间,他一直没能看到罗杰和白川等人的身影。他特别注意在刚才激战最激烈的地方寻找,那里尸体堆得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在尸体堆里他找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类士兵的尸体,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裏责怪了自己多少遍了,当初不应该那么莽撞,让兵力单薄的秀字营孤军深入,以致给魔族包围了。他不住的询问附近的半兽人士兵:“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们?”
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大人。”几个半兽人士兵也跟着紫川秀一块寻找,他们不时在尸体堆中发现几具人类的,让紫川秀来一一辨认。这时候紫川秀的心就一下紧紧地绷了起来,等到后来又发现并非罗杰和白川二人时候,又一下放了下来。
“大人,我们在这裏。”
听到罗杰那熟悉的声音,紫川秀猛的转身,在一座烧了一半的帐篷旁边,几个人类官兵正在互相扶持着。紫川秀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了罗杰的身前,紧紧抓住他壮实而宽厚的肩膀,“太好了!你在这裏!白川呢?”紫川秀的声音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
白川的声音疲惫又憔悴:“大人,我在这裏。”
紫川秀惊讶地看着罗杰身边那浑身血污的人,费了好大工夫,他才总算认出来了:“妳是白川?天,妳怎么弄成这样了!”
白川无力地苦笑一下,指着周围那一层又一层的魔族兵尸体,什么也不用说了,一侧身就瘫坐了下来。紫川秀这才发现,除了这几个站着的人类士兵,地上还有几个或坐或蹲的人类士兵,个个身上负伤。他望向罗杰,罗杰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都在这儿了,大人。活着的人都在这儿了。”
紫川秀的脸阴沉了下来,当初跟自己一起出发的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精锐好手,现在死得不剩十人。在维斯杜丛林中击垮魔族的一个大队,就为了丛林中这场既无战略意义又无战术价值的交战,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跟随自己一起出战的部下们几乎伤亡殆尽。
望着欢欣雀跃的半兽人士兵,一时间,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无力的空虚疲惫感。在一次偷袭战中杀伤了几百名魔族士兵——这么个小小的打击,对拥有百万之师的魔族大军来说,这不过是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挠挠痒,对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我们费尽全力地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人受伤的?”紫川秀环视众人问,问了下又觉得不妥,眼前几个人哪个不是身上大伤小伤处处的,赶紧更正说:“我是说受重伤的?”
大家一个个地检视自身,都说没有,都只是皮肉伤,还有太累了,并不严重。白川眼细,惊呼一声:“大人,你的手!”大家这才发现紫川秀的手上血淋淋的,两只手从手腕到手指都是猩红而粘稠的鲜血,在火光映照下,血一滴滴地流下,看上去竟然是黑色的。
紫川秀也吓了一跳,赶紧也检查起自己来,却没发现身上哪里有伤口和疼痛的。大家放下心来,白川问:“大人,您是不是与敌人交过手了?”
紫川秀记起来林子里碰到的那个魔族兵,点点头,心头却仍旧难以释然,记得当时与他搏斗时候,两人都没有见血啊。他闭上眼睛,突然又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大脸,露出的几颗牙齿和那碎裂的下巴上滴着的血红的口水。他身子摇晃一下,心头却突然有了种很恐惧的感觉,却难以具体说清楚那是什么。
他也没有时间来细想,几个半兽人头领跑来请示,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撤退了?还有,抓到的魔族俘虏怎么处置?
紫川秀一一做了指示,命令他们把战场再细心地搜索一遍,特别注意那些受伤的己方战士,他们有的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死,要把他们带走。战死同胞的尸首,就着这一片大火将他们就地火化了,至于那些魔族俘虏,还能走路的将他们带走,重伤不能行走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伴,咬咬牙说:“杀了。”
黎明时分,完成了战场打扫后,半兽人的队伍开始撤退进了山林中。整个袭击过程不到两个钟头,远远地,可以看见山下的公路上长长的一串火把连绵,那是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正在彻夜赶来。紫川秀冷笑一下,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片大火肆虐后的焦黑营房和满地的魔族士兵尸首,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帮他们的同伴挖坟立碑了。
虽然打败了敌人,但是半兽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损失惨重,六十多人战死,受伤的有近百人,这还不包括一同行动的人类部队的伤亡,五十多名精锐的人类好手,能活着回来的只剩九人了。这是秀字营出战以来的第一次惨重挫折,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队伍里的人类非常地郁闷,情绪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