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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段所处位置相去较远，只能听清白玉堂愤怒的咆哮，对柳如蕙的心思一无所觉，自然不知他是怀着杀心而来，还以为柳如蕙得偿所愿，回来与他报喜。待他笑脸相迎，才惊觉柳如蕙寒着眼擦身而过，径直朝紫瑾扑去。铺天盖地的杀意转瞬爆发，伴随挥舞着的手掌直往紫瑾天庭印去。&lt;/p&gt;

紫瑾先前被木槿段卸了一条膀子，尚未接好，此刻正疼得冷汗淋漓神智昏聩，完全没意识到柳如蕙突然杀到。等反应过来，已然晚了。只是柳如蕙终究没能偷袭得手，一道蓝影以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诡异速度瞬间侵入眼角，直直拦阻在他面前。&lt;/p&gt;

使出这招疾速下的燕子飞，已是展昭强行压榨体内匮乏无几内力下的产物。即便把后续余力全部汇聚掌腕之上，交臂摆出格挡姿态，又哪能真挡得住柳如蕙全力一击？&lt;/p&gt;

力量的激烈对冲下，连一半劲道都未卸去，展昭已支撑不住，被掌力掀飞，径直撞上身后紫瑾。 “噗”一声喷出好大一口血，展昭身子绵软地贴着紫瑾胸前缓缓滑落，被紫瑾及时单臂捞住。&lt;/p&gt;

“展昭！——”&lt;/p&gt;

紫瑾没料到展昭竟会不顾生死赶来护他，眼尾泛起幽红。&lt;/p&gt;

而不远处的白玉堂赵祯赤王等人见展昭呕血，同样急红了眼，相继赶来。&lt;/p&gt;

柳如蕙眼透决绝，脚下不辍，落地借力一点，又向紫瑾袭去。木槿段方才明白柳如蕙所为是要杀紫瑾，顿时勃然色变，亦紧随其后追来。&lt;/p&gt;

紫瑾明明读懂了柳如蕙眼中杀意，然仅有一条胳膊能动，若是还击，必然会把展昭摔落在地。紫瑾不愿撒手，面对那近在咫尺避不过的杀机，他转过身，选择以背承受，只为不让展昭再受波及。&lt;/p&gt;

然而没给柳如蕙痛下杀手的机会，木槿段及时赶至，一把攥住柳如蕙前臂，扼制他的行动再难寸进。木槿段暴怒：“柳如蕙你发什么疯？！老夫助你复仇不假，但你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瑾儿岂是你能动的？！”&lt;/p&gt;

柳如蕙心知在木槿段手下自己讨不到便宜，干脆撤手后立，冷笑不绝。“好，我不动他。我动别的。”&lt;/p&gt;

环顾相距不远的白玉堂等人前赴后继的身影，柳如蕙突然眼神凶戾，高举左手雄蛊，以所有人可见的姿态一捏。展昭立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身体疼到扭曲，那钻心蚀骨的痛楚甚至直接让他从紫瑾怀中翻滚在地。&lt;/p&gt;

“柳如蕙，你到底想怎样？你答应我不伤害展昭，我才为你去拦住小戚。如今你出尔反尔，难道你说的那些个承诺都是放屁不成？！”白玉堂几近睚眦俱裂，若不是赵祯拖住他，他都想冲上前一剑送柳如蕙个对穿。&lt;/p&gt;

“对，我是说过。可是那又怎样？五爷，你真当我洒脱，一点也不记恨展昭吗？他夺我所爱，我忍了，我可以爱屋及乌，我成全你们。可是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阻我复仇！我说过了，我柳如蕙这辈子没有别的执念，我现在只想为我母亲讨回公道，只想杀光那些我恨之入骨的人！”&lt;/p&gt;

耶律宗徹道：“你已经杀了宫主与玫夫人，难道还嫌不够？”&lt;/p&gt;

“当然不够！比起那两个，我母亲这辈子最恨的人是锦娘。锦娘死了，可母债子偿，我想我要紫瑾的一条命并不过分吧？”说这话的同时，柳如蕙朝紫瑾阴冷望去，眼底寒光与邪肆交错闪现，另起一种执念下的癫狂。他没再说下去，但他手中明晰可辨的举动以及耳畔惨绝人寰不间断的哀嚎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对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lt;/p&gt;

紫瑾从未见过展昭如此凄惨的模样，亦没想过自己也有不知所措的一天。他深知以展昭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个性，若非承受不住，绝不至于发出这等悲惨呼号。紫瑾试图再次去揽展昭，哪想那人在他怀中挣动不休，一条手臂根本圈不住，人几次滑落。眼睁睁看着展昭被折磨得清泪纵横双目失焦，他的心彻底乱了，犹如被一只无形的鬼手活生生撕裂掰扯。&lt;/p&gt;

眼见柳如蕙作势欲第三次对雄蛊下手，他连忙高声喝阻：“住手！不过是一条命，我给你。”说着，对木槿段背后剑匣处机关猛拍去。&lt;/p&gt;

匣中宝剑应声飞出，他跃起一把抓过架上自身颈项。木槿段大惊失色，脱口唤了声“瑾儿”。紫瑾全然不理，而是死死盯着柳如蕙，目光如炬，像在寻求对方什么保证。&lt;/p&gt;

柳如蕙了然，隐去眼底得逞的狡黠，沉声道：“放心，我没想过要展昭的命，你肯赴死，我又怎会再为难他？”&lt;/p&gt;

“我若如你所愿，你可会替他解蛊？”&lt;/p&gt;

一字一顿。“决、不、食、言。”&lt;/p&gt;

“好……。”紫瑾不再多言，径自向躺在地上的展昭投去最复杂深幽的一眼。那一眼中有眷恋，有苦涩，有坚毅，亦有诀别。他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那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一刻了。不过无妨，能为他死，保他无虞一时，他已死得其所。&lt;/p&gt;

痛楚短暂消失，展昭渐渐缓过劲来，气息不稳引得胸膛有起有伏。许是冥冥中羁绊，不期然与紫瑾对上视线，展昭即刻被对方的眼神镇住了。虽被雌蛊折腾得够呛，但展昭并不是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适才紫瑾与柳如蕙的对话他亦听得断断续续，正想出声劝阻紫瑾莫做傻事，就见对方坦荡一笑，眼神瞬间凛冽，横剑便往脖子上刎去。&lt;/p&gt;

“紫瑾！——”展昭震惊至极。&lt;/p&gt;

所幸以为会血溅当场的一幕没有出现。木槿段早有所觉，出手格挡，不仅一招夺回宝剑，更抓起紫瑾前襟将他拎到跟前凶戾道：“没有为师的允许，你休想为他死！”&lt;/p&gt;

独臂难支，紫瑾根本斗不过木槿段。拳脚来回没几下就被木槿段困住，挣脱不得。&lt;/p&gt;

展昭勉力爬起本想相帮，被木槿段一记腿鞭扫飞出去，正摔在柳如蕙跟前。木槿段险狠道：“如蕙，你既然那么想杀人，那就杀了他吧。”&lt;/p&gt;

柳如蕙懒理木槿段气话，似笑非笑道：“这怎么行？我答应过五爷保全这位展大人的。”恰瞟到放心不下也跟过来的小戚，他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lt;/p&gt;

“我也不是要紫瑾非死不可，只是我今日的确没杀过瘾，还想再从这紫婵宫中拿走一条人命。要不这么办吧。展大人，萧紫瑾、萧紫戚两兄弟今日是生是死，我让你来选，如何？”&lt;/p&gt;

“你说……让我来选？”&lt;/p&gt;

“不错。既然他兄弟二人一个视你为挚爱，一个视你为义兄，我相信无论你选谁去死，他们都不会拒绝的。”&lt;/p&gt;

白玉堂怒到几乎想破口大骂。“柳如蕙你真是越疯越离谱了，这么荒唐的事猫儿怎么可能会答应？”&lt;/p&gt;

白玉堂话音未落，展昭一声果断的“我答应”已冲口而出，把白玉堂直接傻在当场。白玉堂莫名摸了摸脸，总觉得脸上疼得慌。&lt;/p&gt;

展昭勉力支撑着腿脚缓缓爬起，他表情阴郁地斜睨柳如蕙，问道：“是不是只要再死一个，你就当真放过剩下其他人？”&lt;/p&gt;

柳如蕙虽有些意外展昭竟会答应，但话既已出口，自是收不回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是。”&lt;/p&gt;

“那好，你给我一瓶毒（du）药，我来选。”&lt;/p&gt;

柳如蕙探究地上下打量展昭，猜测展昭到底来真的，还是耍花样。不过越猜不出，他越好奇地想看展昭会怎么做，于是当真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伸到展昭面前晃悠。“这瓶中装的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只要服下一滴，就绝无生还的可能。”展昭刚想上前去取，柳如蕙突然摆手示意其止步，等他将白玉瓷瓶放在地上，朝后退了数步，这才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lt;/p&gt;

展昭边躬身拿取瓷瓶，边嗤笑道：“柳堂主倒是谨慎。以我如今这般破败的身体，难道还能威胁到你不成？”&lt;/p&gt;

柳如蕙道：“展大人在我眼中从来是个人物，对你，如蕙不敢有丝毫松懈怠慢。”&lt;/p&gt;

展昭自嘲一笑，端详手中拿白玉瓷瓶，一时看得有些出神。众人还以为他在犹豫选谁，小戚已率先开口了。&lt;/p&gt;

“哥，把这个给我吧。大哥才是下任宫主最适合的人选，他不能死……。”&lt;/p&gt;

紫瑾怒而打断：“萧紫戚你说什么胡话？！柳如蕙他想杀的是我，要你出什么头？”&lt;/p&gt;

小戚想笑，可是刚扯了扯嘴角，眼泪便止不住滴落下来。“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了。大哥，你就让我和爹娘在黄泉重聚不好吗？”&lt;/p&gt;

“闭嘴，我不许！”&lt;/p&gt;

“为什么？其实我知道的，你做少宫主，只是为了查明当年你娘在紫婵宫的过往。在你心里，从没有把紫婵宫当家，没有把宫主当父亲，更没有把我当成弟弟……。”&lt;/p&gt;

紫瑾几乎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是从没把萧紫桓当父亲，可是你，是我弟弟。”&lt;/p&gt;

小戚错愕的表情显得异常呆滞，等返过神来，泪水顿时流得更凶了。只是跟适才的悲切不同，这回落的却是欢欣的眼泪。他突然觉得此刻就算叫他立刻喝下那瓶鹤顶红，他亦此生无憾了。&lt;/p&gt;

两人间上演的兄弟情义就像利刃般刺痛着柳如蕙的心肺。&lt;/p&gt;

原来他们还没一无所有，看来是他复仇失职了。&lt;/p&gt;

柳如蕙忙不迭冷硬地催促展昭：“谁生，谁死，在你一念之间。展大人，你可想好选谁了？”&lt;/p&gt;

展昭对一旁白玉堂数声呼唤置若罔闻，垂着的头倏地抬起，似有了决意。&lt;/p&gt;

“我想好了。”展昭向柳如蕙慢慢走去。“柳堂主，其实比起紫瑾，你最恨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如果今日一定要再死一人才能让你罢手，那我选——我自己。”&lt;/p&gt;

当所有人意识到展昭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展昭已经拔了瓶塞仰头将一整瓶鹤顶红都喝了下去，快得连离他最近的柳如蕙都没能阻止。&lt;/p&gt;

冲上前的柳如蕙只来得及一把接住向后仰倒的展昭，亲眼看着他阖上灿星般的双眸。他仅调动身体的感觉就能觉出四周暴动了，他能感到无数利刃磨砺的声音，能想象这些刀枪剑戟片刻后临身将他刺得千疮百孔的结果。&lt;/p&gt;

柳如蕙怨怼地望着眼前宁死都倔强至极的人，心中一片悲凉。&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