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拿一边搁在床头的那一副拐杖,这副拐杖是新买的,他还没用过,明天复建就开始了,那个物理治疗师说了,拐杖是他重新站起的良师益友。
费泽阳苦笑,若是这辈子再也无法站起,那么轮椅跟拐杖便是他走路的助行器了,这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挣扎着起来,费一笑离开时,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未曾散去。
他想要忽视费一笑带给她的影响,努力了,还是失败了,努力了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没一次成功,所以他放弃了。
他双手摸到拐杖,想要借力使力,一只手握住拐杖,另一只手撑着床沿,想要让自己的双足着地。
拐杖,毕竟对他来说是一样陌生的东西,他还未稳住拐杖,整个人便跌倒在地,双腿笨重,他用力捶着,却没有痛觉,他想要站起,却找不到支撑点。
无力,无奈,深深的悲哀,笼罩了他。
曾经的费泽阳,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竟然连最正常的站起,对他来说,都是那般的困难。
烟灰色的瞳仁越发深邃起来,深邃中零星的点点绝望,逐渐扩散,最后他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他甚至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情绪滋生出来,那分明是陌生的,委屈,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感受到委屈?因无助而衍生出来的委屈?
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几乎用双手爬的,他不甘心,但是除了爬,他根本就无法动弹,其实,爬对他来说,也是极为吃力。
靠着床沿,他轻轻扯了下唇角,眉宇间,满是疲惫,浓浓的疲惫。
这是否是费泽阳式的悲哀?
他垂头丧气,但是很快,又静不住,静下来的他,脑海中老是浮现费一笑离开时候眼神的空荡茫然。
费泽阳,费泽阳,你不是说不要拖累她吗?如今的你,竟然用爬来走路,还妄想给她幸福,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手指轻颤,思维一片空白,每每想到放手,心头犹如巨石压着,狠狠呼吸,却还是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徒然生出沮丧,盯着掌心,眉头紧皱,费泽阳将脸埋入掌心,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费总,你怎么坐在这里?”
费泽阳冷漠一点一滴回到了脸上,门口站着的是季默然为他请来的看护,他头一次仔细观察这个看护,发现她长的其实也蛮漂亮的,白衣天使吗?
可惜,他是沦落地狱的撒旦,白衣天使级别太低,无法帮他赎罪。
费泽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用命令的语气道,“扶我起来。”他显然不愿意将心事掏出来,供人分享。
看护照顾费泽阳也好歹有一段时间了,说老实话,她对费泽阳很有好感,费氏的总裁,她之前就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现实中的他,更加帅气,虽然因为生病憔悴了很多,但是毕竟是近距离接触,他的态度不好,但是倒是没有借机找茬。
曾经挥斥方遒的男人,如今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她能够理解他的心态,比起那些病号,至少,他费泽阳从来就没有自暴自弃过。
“扶我起来。”
费泽阳有些不悦,这个看护,竟然对着自己发起呆来,神色迷茫,难道她在同情她?
他最恨的是人家的同情,他不需要,他从来就不需要。
是不是是时候换掉这个看护了,门口的看护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发呆,早就被费泽阳给直接扭曲了意思。
她愣了愣,忙回过神来,上前扶起费泽阳,费泽阳却没有当下让她扶起,反倒是让他先将那一旁隔着一些距离的拐杖给拾起来,递给他。
然后,他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坐到了床上,对常人而言,这一步,分明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但对费泽阳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番变相的折磨双腿虽然没有知觉,但是做这个动作,他整个胳膊都撑酸了,期间看护分明要伸手来扶他,被他用凌厉的眼神给吓得将双手给收回去了。
费泽阳坐到床上时,大口大口用力喘着粗气,他饱满的额头上,脸庞上,都淌着汗珠,那是冷汗。
双臂浮现的青筋还未褪下去,他发现做完这个动作后,看护还傻愣愣地盯着他,眼中有崇拜。
费泽阳自嘲地勾唇,崇拜?肯定是他看错了,近乎残废,接受这等崇拜,对费泽阳来说,这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侮辱。
但是,他整张脸,惨白着,如同死尸,根本就没有力气斥责咆哮,他竟然沦落到这等地步。
费泽阳再也受不了了,在喘息的同时,他忍不住朝着这个无辜的看护发起飙来,“出去,你给我出去。”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人,他宁可活在沉寂中,看护被赶出去之后,他猛然倒回床上,他开始反省起,若是复建不成功,他是否还要继续活下去?
活在世人同情怜悯的眼神中,还要拖累费一笑,这段时间,她的委屈,她的付出,他做不到视若未睹,就算表面努力做到,一般的旁人如果注意点,也能够觉察得出来他对她,还是不同的,在伤她的同时,每一次他的心,都在抽搐着。
他扭头,窗户外,没有人,病房内,空荡荡的,他用力地呼吸着,但是属于费一笑独有的清香,却被浓郁的消毒水给覆盖住了,他什么也闻不到,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对于如今的费泽阳来说,已经筋疲力竭。
他仰着头,平躺着,闭上眼,遮住眼底所有恣意翻滚的情绪,敛起了悲哀、无助、跟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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