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埋葬秘密(1 / 2)

左眼中的世界 兰思思 2299 字 2022-12-09

梁健热情地把郗萦迎进门,又给她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

“我让晓茹特别为你准备的,口感不错,还提神。”

郗萦接过咖啡杯,说声谢谢,坐下。以往这时候,她心里会升起期待,好像自己是一根长矛,随时有可能被投掷出去,夺取某种胜利。然而此刻,她捧着香气四溢的咖啡杯,却是心如死灰。

在家休养期间,梁健给她打过三四个问候电话,郗萦猜他大概是担心自己想不开。如果二十几岁遇上这种事,也许她会想到死,但年龄给了她足够的承受力,咬着牙,流着血,终归还是熬了过来。

“小郗,回来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这两个字莫名刺痛了郗萦,她摇摇头。

“前两天,行政部主管辞职了,我不知道你对那个位子是不是有兴趣?”梁健审慎地望着她。

郗萦抬起头,“你希望我离开销售部?”

“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梁健清了清嗓子,“听说申请这个职位的人挺多的,晓茹也向我透露了想去试试的意思,对女孩子来说,算是个不错的职位,薪水不低,活儿也没太大挑战性……你在销售部也干了半年多了,如果觉得不合适,这至少是个挺好的机会。”

郗萦默然。

梁健又补充,“当然了,也不是说你只能去行政部,公司里其他部门你都可以考虑,只要你有意向,我会尽力为你安排。”

他的慷慨让郗萦感受到一份善意,也让她觉得安全——至少眼前这个人是靠得住的。

她轻声说:“谢谢,我能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吗?”

“没问题!”顿一下,梁健的口气低沉了些,“你慢慢考虑,不必急着做决定,等富宁的项目完全结束后再调动也来得及。”

郗萦的身子难免一颤,她喝了口咖啡,鼓起勇气来问:“项目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项目的时间表在此之前已深深烙在她脑子里,不用刻意回想就能记起,下周就是投标时段了。梁健说:“文书方面的工作我完成得差不多了。”他笑了笑,“对外我会说都是你做的。下周投标,我和小葛两个人去就行,到时你找个由头休几天假,不用来公司,免得有同事问长问短。”

郗萦心存感激,“两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或者,你就把晓茹调过来代替我吧。”

梁健手一摆,“不用!我刚跟宗先生做事的时候还没秘书呢,不也都过来了?反正现在外界都认为永辉只是个陪客,咱们就低调着点儿,不是坏事。”

梁健神情郑重,“小郗,这个单子如果咱们真拿到手了,我还是会记在你头上。即使你调部门,我也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离开销售部。”

郗萦没有作声,现在她根本没法深思任何与富宁相关的事。不过这时候她又难免猜想,梁健一定正在进行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活动,再怎样也无法否认,他利用了郗萦的不幸,尽管带着歉意。不过她不会因此谴责梁健——母亲常常教导她,不要以为有人会凭白无故向你提供倚靠。

她不问,梁健当然也不会说,他们心照不宣,对那件事守口如瓶,这很好。

埋葬,遗忘,她正走在路上。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未来,郗萦想得比梁健更远,她考虑过离开永辉——不久前的雄心壮志在那夜统统被葬送,她不会再做销售,也许重新找家外企,重操旧业做后勤,但内心不再躁动。

也许她还会考虑找个可靠的男人结婚,一辈子躲在婚姻城堡里,不再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她似乎也从未曾拥有过),也不再野心勃勃。走大多数女人在走的路,这算不上太坏的选择。

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引来狐疑的议论,那些不详的猜测会像阴影一样尾随着她,说不定还有可能破坏她彼时已经到手的新生活。

必须要等项目尘埃落定,等沙土将秘密埋葬得足够严实,等“它”连残骸都不剩的时候再走。唯有将一切残痕都处理干净,她才能够安心向前。

秘密像一个两头尖锐如针的硬核,它顶在郗萦的身体里,只要有所动作就会被刺痛。在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她给姚乐纯打过电话,她需要倾诉,尽管此前她一再告诫自己,遗忘是最稳妥的办法。

姚乐纯在电话里快乐地问候着她,同时对她的邀请感到抱歉。

“我见不得人啦!”她开心地娇嗔,“昨天吃了个芒果,没擦干净嘴巴,现在整张脸都肿了,像个猪头!咱们得等上几天才能见面!”

郗萦忽然想回去看看母亲。她真的那么做了。

母亲见她回来很高兴,当然她从不会喜形于色,多年来,她扼杀掉自己各种喜怒哀乐,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活着,而她自以为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饭桌上,母亲一反常态,喋喋不休说着不相干的事,谁家孩子终于结婚了,谁家女儿怀上了二胎,婆家娘家为姓氏的问题暗暗较劲,还有谁家儿子媳妇闹离婚,两家人家争抢孙子,把110都惊动了。

世俗生活就是一幕幕热闹的悲喜剧,被一代代传承下来,偶有疲倦感,也无人敢谢幕退场。

郗萦忍耐地听着,心中却对这些内容充满鄙夷,而母亲的叙述和藏在后面的目的则充满了矛盾:她给郗萦展示别人婚姻的种种不幸,又希望女儿能尽早跳入同样的城堡,与之同流合污。

“小萦,早点结婚吧,你虚岁都31了!我老了,以前要强,总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才耽误了你,现在我想……”

“别说了,妈!”郗萦骤然打断母亲,态度粗鲁得连自己都惊讶,她站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进自己房间取了几件物品,走出来时,母亲还愣愣地坐在饭桌前,手上捧着半碗米饭,她错愕受伤的眼神让郗萦心生怜悯——她是第一次被女儿这么吼,但郗萦不想弥补。

家里惯常而熟悉的氛围与她将要道出口的痛苦格格不入,而母亲也摒弃了一直以来要她独立自强的想法,改用世俗庸常的那一套来要求女儿。